两人回到王府,已是正午时分。东院里到处是忙忙叨叨的仆人。
江映瑶疑惑地看着萧霁。她此刻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偶尔犯迷糊的小兔子,萧霁几乎忍不住想用食指点她的鼻尖。
“夫人忘了吗?明日可是你回门的大日子。我这当女婿的得好好准备一番才好去拜见岳父大人。”
他说得认真,江映瑶却微微摇了摇头。明知道是假的,何苦做这些表面功夫?
不过,她终究没有说出口。一想到回去可以见到父亲,江映瑶郁结的心思开朗了一些。答应过萧霁的事,也是时候兑现了。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萧霁有事出去了。
江映瑶回到房里,把自己一个关着,坐在床头愁眉不展。昨天一夜未眠,今日又奔波了许久,江映瑶一不留神打了瞌睡,差点撞到案头的木雕上。
她的目光停驻片刻,猛地亮了起来。有了。
江映瑶兴奋地站起来。她在房里一圈一圈地踱步,设想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终于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她飞快地打开门,对初柔低声道:“快,去库房把我陪嫁的《寿山夜宴图》找来。”
初柔点头,很快就把画卷找了来。
“走,我们去吴侧妃那里走一趟。”江映瑶道。
主仆两人迎着寒风走了一阵,来到吴氏的院子。
她的院子气派恢弘,到处透着奢靡。前世江映瑶因着陶氏的关系,从没与她打过交道。如今一看这院子,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初柔上前与守门的丫鬟交谈了两句。小丫鬟立刻进去禀报。
吴氏没有让她久等,亲自迎出院子,装作讶然道:“什么风把少夫人给吹来了?难怪我这屋檐上的喜鹊叫了好一阵呢。”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喜鹊?江映瑶也不戳破,顺着她的意思道:“映瑶早就想来拜会侧妃娘娘。就怕打扰了您,踌躇多日。今儿看到一群喜鹊飞过,我想呐,这时节竟有喜鹊,定是冲着哪位贵人去的,便跟了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您的院子。您可千万别怪映瑶唐突。”
吴氏掩唇一笑,能把她胡乱扯的谎夸得如此滴水不漏,单凭这功夫,江映瑶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笑着握住江映瑶的手,将人请进屋里,边走边说道:“咱们两家原是有渊源的,映瑶什么时候想来,我都欢迎之至。”
吴氏改口叫她映瑶,江映瑶便知拉拢之事有戏,浅笑道:“侧妃娘娘说得是。算起来,您原就是我的长辈。如今可是更亲了呢。”
“可不是嘛,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吴氏笑着命人奉茶,余光扫了一眼跟在江映瑶身后的初柔。
那么一大卷画轴捧在手上,说是碰巧路过,谁信?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吴侧妃心里有了计较。
江映瑶朝初柔使了个眼色,初柔便徐徐将画卷打开。
浓墨重彩的画卷呈现在面前,吴氏变了神色,蹭地站起身来,指着画卷道:“我父亲的《寿山夜宴图》?”
“正是。当年吴丞相亲手送给我父亲的,父亲一直悉心保存着。您这儿什么都不缺,映瑶怕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入您的眼,便斗胆将此画敬献于您。”
吴氏走下座位,手指轻抚画卷,颤声道:“见画如见人。父亲故去多年,没想到竟还有见到他真迹的机会。”
江映瑶上前亲昵地扶住她:“让侧妃娘娘伤心了,倒是映瑶的不是。”
吴氏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几点泪光:“哪里?我真要多谢你呢。”
“映瑶来我这儿,可有什么事?”吴氏收了泪,问道。
送礼最忌讳立刻就有所求。江映瑶深知此理,摇了摇头,道:“映瑶诚心想来拜会娘娘,并无事相求。”
“瑶儿这份情我领了。放心,往后你在王府有什么困难,我帮得上的一定帮。”吴氏道。
两人都是通透之人,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够了。江映瑶略坐了会儿,便告辞而去。
寒风阴冷,穿透轻裘。比寒风更冷的,是江映瑶的内心。前世的种种似乎已经将她纯善的本性湮没,只留下一颗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心。
从吴氏院里出来,江映瑶便躲在房里绣花。红绸锦缎上,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游戏在片片莲叶之间。
她一刻也不停歇,直做到深夜。萧霁从外面回来,见主屋里还亮着灯,不自觉地转了脚步。
江映瑶一心扑在女红上,完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萧霁在她身边站了好一阵,看着她将绣片合拢缝成一个荷包,又看着她往里面塞进满满一袋异常好闻的香料。
幽香缕缕,似曾相识,萧霁皱了眉头。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江映瑶放下针线,站起来时不小心撞到了萧霁的下巴。她吓了一跳,立刻把绣好的荷包藏到身后,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霁摸着下巴,委屈道:“刚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