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公主一举一动与她的气质都完美符合着人们对“王室成员”的想象, 但待人接物却是出乎意料地随和好说话。
她笑着邀请奥萝拉过来,后者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在小桌对面坐下。
奥萝拉心道虽然她在设定上击退过同片大陆上三足鼎立的国家里异族召唤来的蛮神, 匡扶过帝国的殖民地,拯救过迎来末日之景的陌生大陆, 和各国首脑或是领导人都在并肩作战后打成了一片, 但真这样面对面地实地接触还是头一遭。
所幸她现在可以凭借以前的经验多少装点样子, 更何况伊莎贝拉公主的态度也十分自然——就算是用来款待贵客,罗丝家也只能拿得出散碎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涩口又品不出多少香味,可她却泰然自若地小口啜饮着, 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什么上等佳酿。
“首先请原谅我冒昧问一句, ”奥萝拉道, “格什文法师现在怎么样了?”
都用不着思考,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 公主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和急匆匆赶往王都、如今又行踪不明的前宫廷法师大人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只见得到一位而见不到另一位, 就不得不令人多想。
伊莎贝拉公主显然也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就此放下了茶杯。
“我不知道。”她说。
歉疚的语气和神情已经足以佐证她所说的无疑是确凿的真心话。
“我和格什文商定的计划本就是我先走一步,但不成想在离开途中出现了意外……”伊莎贝拉轻轻叹了口气, “不仅是他, 我还和另一个人失散,最后踏进传送阵的只有我自己和哈迪。”
奥萝拉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窗外, 就明白了这“哈迪”是谁——被拴在窗边树干上的棕马正低头打着响鼻。
“传送魔法发动的位置……应该是距离这里的三十公里外,”公主回忆道,“我沿着格什文告诉我的方向来麻烦了这户人家,又托他们把消息传给莱斯特子爵, 然后就是等着勇者阁下的到来了——格什文告诉我召唤成功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呢,当然,是惊喜层面上的。”
奥萝拉:“……”
咳,她总觉得格什文法师肯定没把话说全。
奥萝拉:“那……王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莎贝拉:“王宫那边……”
“路德维格伯父动了点小手脚。”她轻描淡写地说。
奥萝拉:“……”
果然。
公主口中的“路德维格伯父”——路德维格·福雷斯特,福雷斯特公爵,或者叫他大公,如今实际上摄政的权力者。
“简单而言,”伊莎贝拉解释道,“就是自从父王去世,我就被软禁在宫中,所以勇者阁下的召唤也不得不在子爵领进行。”
“最开始并不明显,对我的看守也不算有多严,我才找得到机会向格什文下达这样的密令……也许是格什文的请辞离开让叔父察觉到了什么吧,不过,到目前为止勇者阁下的消息都还没有泄露到那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公主说得云淡风轻,却掩不去隐隐潜藏着的危机,奥萝拉“唔”了声,再次开了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事实上,我的骑士昨天半夜也刚刚想办法传来消息,听说已经取得了和格什文法师的联络,再过三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伊莎贝拉说,“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子爵正派出人手正在四下寻找,只要顺利汇合就没问题了。”
“至于我就暂时留在这里,”她近乎俏皮地笑了笑,“毕竟从王城逃出来也不容易。”
“但是。”
奥萝拉指出:“万一有启事发下来,认出殿下就不好了吧?”
她想起小少爷那张秘密“通缉令”。
“不会。”伊莎贝拉公主断然道,“叔父要是这么做,就明摆着之前我病重的说法是自打脸,哪怕是说我被强盗掠走,也多少会引起国民的恐慌。所以他暂时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个谎继续圆下去,最多是私下派亲兵寻找,但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这小小的子爵领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嘛——”
伊莎贝拉抬手,掀起颈后的长发,一条细细的链子随着她的动作系在脖子上。
“这样怎么样?”她微笑着问。
放下手的一瞬间,在奥萝拉眼中,方才还坐在面前的少女几乎是顷刻换了个模样。在阳光下都泛着浅淡光晕的铂金发转眼成了平平无奇的褐色,美到足以在人群中一眼夺去目光和心神的样貌也是一样,说不清哪里发生了变化,似乎只是五官上的微妙改变,却怎样也无法让人再联想到刚才见过的那张脸上。
“格什文准备的法术。”
公主解释说:“据说只要戴着它,哪怕是法力高强的法师也无法看穿真实样貌,这一点我自己倒也能感觉得出来。”
“格什文算是我半个老师,”伊莎贝拉道,“我从小修习的是光明魔法,原本的打算是可能会为未来出现的勇者行些许便利。”
“不过,现在我是莉莉·贝伦。”
她笑道:“请多指教了,勇者阁下。”
*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遭到私下通缉的公主先神不知鬼不觉地住到子爵府去,单冲奥萝拉的勇者身份丝毫还没有泄露到外界,就可以证明那里上下佣人的嘴都是很严的。
现在是她意外和公主殿下碰面的第二天,奥萝拉正望着桌上的三份资料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