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的脸上却突然绽开了一个熟悉的开朗笑容,朝她挑了挑下巴。
然后,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翻出了窗户,整个人吊在了燃烧的建筑物的外沿。
看着他在宾馆七楼的窗台边上辗转腾挪,阮棠已经叫不出声音。
大佬你只是个习惯了高空的空调安装工而已,为什么挑战轻功大师这么疯狂的角色?
没有安全绳哪个业主敢让你从窗户里爬出去啊?
高建顺着窗沿一路爬到建筑的边角,中间好几次握到热铁,险些脱手。
但总归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固定在外墙上的排水管。
顺着排水管溜下两层楼,细弱的排水管开始承受不住,他在空中摇摇欲坠。
所幸一伸手,他够到了旁边的窗台。
五楼,火不算大,但楼上烧毁的预制板随时可能会塌下来。
高建义无反顾地踢碎窗户,窜进去了屋里。
那是阮棠一生中最漫长五分钟。
直到楼里冲出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对她露出一口白牙,阮棠才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高建你吓死我了……”她捂着脸大哭:“我不是说了不要了嘛!”
高建从裤兜里翻出一双鞋:“地上脏,我给你把鞋也带出来了。”
然后,他在阮棠面前半跪下来,用自己沾满灰尘血污的双手,握起她的伶仃细弱的脚踝,轻轻穿了进去。
系鞋带的时候,他抬起头凝视着阮棠:“既然动作这么凑巧,我顺便求个婚好了。”
“阮棠,嫁给我怎么样?”
婚礼前夕,阮棠和高建带着高一鸣一起去看守所探望了被正式收押的乔俏。
隔着玻璃看到三个人携手而来,乔俏的脸都灰了。
“妈妈你在里面好好改造,我会等你出来的。”高一鸣扬起小拳头,一本正经地说。
乔俏皱眉,一个白眼翻上天:“这谁教他的?说这个有意思?”
阮棠看了眼高建:“我就说不合适吧,你非要教。”
高建尴尬地笑笑:“那什么,你在里面缺不缺东西,我给你捎进来。”
乔俏歪着头双手抱胸,冷笑:“不用你在这里充好人。”
三个人一时尬住,直到乔俏点了点阮棠:“你留下,我有些话单独和你说。”
高建听话地带着儿子出去了。
乔俏脸上的冰冷的表情迅速消融,双眼含泪,恳切地说:“阮棠,听姐姐一句劝,不要嫁给他。”
阮棠哑然失笑:“不是,请帖都发出去了你说这个?高建也没管你再婚啊。”
此前固然是不喜欢乔俏,但眼下看到她沦落到这般田地,阮棠还是于心不忍,尽量温和地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对高一鸣就是。”
乔俏泪水涟涟:“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想你嫁给他,是为了救你。”
阮棠一愣。
乔俏背对她掀开衣服,给阮棠看后背上陈年的伤疤。
“阮棠,我和高建当年的事情,你只听他讲过,为什么不听我说说?”她哽咽道。
“那你讲吧。”阮棠洗耳恭听。
“高建这个人,平时看上去还好,可经不得事情的……”她说:“当年他投资电商失败了,每天回来就靠打我出气,天可怜见的,我当时怀孕八个月了啊,硬是被他打早产了。”
说起往事,乔俏哭得更伤心:“他怨我跑了?我怎么能不跑?再不跑我就被他活活打死了!”
乔俏边哭边比划着:“那时候一鸣才这么一点长啊,要不是被打得实在受不了,我怎么舍得抛下他?”
阮棠看她演得卖力,不忍心打断她,硬生生憋着笑,连连点头。
是了,刚出生的小宝宝好像确实是不说身高说身长的。
“你不信我?”乔俏不可思议地问:“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阮棠说:“我相信我小叔,他不会害我。”
乔俏委屈地不行:“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阮棠只能认真地说:“谢谢提醒。”
乔俏擦干眼泪:“阮棠,别拿自己的终身幸福赌气。”
阮棠忍着笑:“不用担心,他要是打我,我也跑。”
乔俏放弃了说服她,一手托腮,忧虑地说:“别让高一鸣忘了我。”
“孩子永远不会忘记生母的。”阮棠安慰她。
“所以你说你图什么啊,后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乔俏撇嘴:“你做得再好,也越不过亲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管起来又束手束脚,有多受罪你以后就懂了。”
“其实主要是为了不用自己生……”阮棠说:“只要别让我生小孩,其他都好说。”
阮棠又想了想:“我觉得这两个月和高一鸣相处得还算可以吧。”
她也不怎么管高一鸣,基本上相安无事。
唯一一次闹脾气是因为她把高一鸣的橘子糖吃完了,解决方法是高建又托人代购了。
乔俏神色复杂地看着阮棠,像是笑她天真。
“你啊,以后有你后悔的。”
“我尽量不后悔吧。”阮棠挠头:“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看到探视时间差不多了,阮棠站起来:“你还有什么话想跟高一鸣和高建说的?”
乔俏摇摇头:“我就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
“什么?”
“你到底把真的猴票藏哪里了?”
“我真的没藏,我找出来的那张确实是假的。”阮棠失笑。
“那真的猴票到底在哪呢?”
阮棠说:“我有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
她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之前整理黄先生藏书时拍的照片:“这一本是毛姆最早一版的《面纱》,和存世版本的区别是主角夫妇不姓‘费恩’而是姓‘雷恩’,出版之后,当时香港有同姓的人和助理辅政司觉得自己受到了诽谤,所以提起了控告,于是这一版就迅速被召回了……目前这一版本大约只有六十本存世,算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而黄先生书房里就摆了一本。”
“从黄先生的批注来看,这本书买于四年前的五月……那时候宁州的拍卖行也正好拍出一套品相完好的猴票来,因为刷新了拍卖价,所以还挺热闹了一阵子。”
乔俏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说真的猴票,其实早就被他卖掉了?就为了换这本旧书?然后弄了几套假的来蒙我?”
阮棠点点头:“根据你和图书馆签的协议,黄先生所有藏书都捐给图书馆,这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当然也包括这本《面纱》。”
“所以,”阮棠说:“你找得那么辛苦,最后还露出马脚把自己折进去,其实真正的猴票一直在书架上摆着,只是换了种样子而已。”
乔俏嘴角抽搐,脸上的表情濒临崩溃:“你们读书人有毛病吧?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买一本印错了主角名字的旧书?”
“书上好歹有几个字可以看,买邮票又图什么,难道还给谁写信不成。”阮棠轻快地说:“搞收藏的这些人,确实病得不轻呢。”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这就是结局的崽崽们,还是不够了解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