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我都快忘记怎么生气了……之前有段时间减肥减得很暴躁,我就拼命忍着,然后也就好了。”
“我刚刚才发现,我好像失去了表达愤怒的能力。”晓妆困惑地举起拳头,在眼前左看右看:“我现在真的很生气,肺都要气炸了的那种,但就是没办法表现出来。”
石璋无法理解她的状态,但她迷茫的表情更让人心疼,伸手覆住她的拳头:“你打我几下,打几下好不好?”
晓妆的拳头轻飘飘地落在他腹部,比挠痒痒的力道还不如。
“我没力气打你,”她说:“把你打趴下我也不能解气。”
她挣脱石璋站起身来:“我要回家了。”
“晓妆……”
她回头看他,眼神空空荡荡,在苍白的脸上开出两个黑洞,像是被抽去了生魂的行尸走肉:“明天我会答应你的求婚的。”
晓妆回到家,父母都不在。
拆下束腰丢到地上后,她突然感觉到一种令人眩晕的强烈饥饿。
那饥饿感如此强烈,像是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胃,在食道里疯狂叫嚣——竟是从未体验过的。
饿到满心慌乱,饿到灵魂颤抖。
洪晓妆冲进厨房。
翻箱倒柜先找到了一包方便面,哆嗦着双手拆开包装袋,来不及烧水泡面或者煮了,调料包都没放,直接张嘴开始啃。
食物吃到嘴里根本感觉不到味道,只有强烈的吞咽的冲动。
迫不及待地要把胃用东西塞满——随便什么也好。
一块面饼很快下肚了,晓妆被噎得喘不上来气,从冰箱里拽出牛奶,来不及加热,直接拿着瓶子往嘴里倒。
理所当然地呛住了,牛奶从顺着气管从鼻子里喷出来,她边咳边喘息着半跪在地上,意识开始有些朦胧。
谁来救救我?她无声地呼救,脸上涕泪横流,空荡荡的家里却只有时钟滴答作响。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彻底失控了。
终于缓过来一点力气,饥饿感再次篡夺了理智,她又从冷冻室里找出两块烧饼,实在咬不动,丢到微波炉里高火加热。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饿死了。
她一边踱步,一边死死盯着微波炉的转盘。
叮的一声响,宣告加热结束,她抢过烧饼塞进嘴里。
加热得太急了,外皮滚烫,芯子还是冷而僵硬。
即使烫得手指红肿,仍然死死握着烧饼不撒手。
胃变成了无止境的黑洞,叫嚣要把她减肥一年多的匮乏全部填满。
我不能再吃了,我再吃就毁了……明天石璋要向我求婚了,那个过程会全网转播的……我太胖了,胖成这样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思维迟钝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向了下一块饼。
吃完冰箱里所有的烧饼,她已经举步维艰,在长久的节食中萎缩的胃传来难以忍受的强烈疼痛,像是要从腹腔一直坠下去。
晓妆艰难地捂着肚子大口喘气,挪到客厅,看到茶几上一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蓝罐曲奇。
想吃曲奇,好想吃曲奇……
她手忙脚乱地拆了包装,直接抓起两三块就塞进嘴里。
黄油曲奇的热量太高了,她边吃边迷迷糊糊地想,这可怎么办啊。
可是手还是机械地在拿曲奇。
胃里已经没有丝毫空间了,食物顺着食道一路挤到嗓子眼,晓妆梗着脖子,固执地吞咽着——直到牙齿咬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一声惨叫。
好疼——她捂着腮帮子蹲下。
啪,吐出了一颗带血的后槽牙。
晓妆看着地上那颗沾着曲奇末的血淋淋的牙齿,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秒,她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疯狂呕吐起来。
为了你,都是为了你,为你做了这么多的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为你退学,我辜负了对我那么好的老师。
为你减肥,我忍饥挨饿,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为了迎合你畸形变态的审美,我把腰强行勒成沙漏的形状。
我做了这么多,就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晓妆浑身冰冷战栗,呕吐物里混杂了血色,不知是消化道出血还是口腔里牙齿脱落的伤口。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难道我就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难道我所有的优点,细致入微的周全,不能抵消容貌的小小缺憾?
晓妆大口呕吐着,吐出了她满腹似水柔情、一半的良知和所有的爱,
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后,她扶着洗手台漱口,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充血的眼睛,湿漉漉的头发和肿起来的腮帮子。
红肿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渗出了笑意。
在吐出了自己一半的灵魂后,洪晓妆,终于找回了她的愤怒。
——如烈火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洪晓妆黑化进度条:99%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