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石璋和安全部门的同事开会开到十二点,且不说最后研究出来什么安保政策,但仅仅因为一封信就表现出如此程度的重视,算是很给雪鱼面子了。
然后雪鱼也很给天际面子。
八月底,天气最闷热的一天,这位臭名昭著的黑客把天际整栋楼的电掐断了。
互联网公司,没电简直像是断了一只臂膀,根本没办法运作下去,而且是机房线路过载导致短路,一时半会还修不好,石璋只能给大伙放假半天。
晓妆和同事们顺着安全楼梯回到地面。
一口气下了二十层楼,她的膝盖更痛了,但楼梯上下左右都是人,晓妆只能继续强忍着。
在一楼大厅里,众人正要散去,享受这半天的休假,突然有个项目部的同事叫住晓妆:“洪秘书,石总下来了吗?”
“石总还在顶楼,说要处理点急事。”晓妆说。
石璋的笔记本电脑续航超强,既然不嫌热,倒是可以再待一阵子。
“那怎么办?我这有份文件急需石总签字……”女同事面露难色。
晓妆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明白了。
“有多急?”
“今天下午五点就截止提交了,还不算路上的时间。”
晓妆现在没心思指责项目部总把事情拖到最后一秒的办事习惯,叹了口气:“交给我吧。”
“洪秘书……”对方很感动。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活。”晓妆好脾气地笑笑,拿起文件再次走进楼梯间。
二十层楼?她仰头看头顶层层叠叠的楼梯,深吸一口气。
还真没爬过呢……
轻易承诺总是容易的,爬到八楼晓妆就开始后悔了。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绿油油的微弱光线反射出她同样惨绿色的脸。
膝关节中软骨的磨损让她步履维艰,每上一级都能感受到细密的关节摩擦的钝痛。浑身都被冷汗湿透,至于连续上楼梯带来的腿部肌肉酸痛,反而不算什么了。
晓妆一边深呼吸一边继续向上,每一层转角都得停下来休息半分钟,觉得已经爬了很高,点亮手电筒一照——才十三楼。
加油加油,她拼命给自己打气。
自己揽下来的活,跪着也要做完,谁让你答应人家了?
终于到了二十楼,晓妆知道自己现在喘着粗气扶着腰的样子要多惨有多惨,要送的文件上都是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印。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双手麻痹而颤抖,几乎打不开水龙头。
石璋果然还在办公室里,正在开一个挺重要的视频会议,见她狼狈不堪地进来,对着摄像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怎么了这是?雪鱼又有新动作啦?”他把水杯递给晓妆:“能让你急着爬楼梯上来,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去就是了……”
晓妆把文件往石璋面前一递:“石总,签字。”
石璋拿来看了看:“就这么点事情?”
晓妆点点头,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石璋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迅速签了字,回到了视频会议中。
晓妆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下楼梯总要轻松多了。晓妆顺利完成任务,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一边走还一边感慨,这么多楼梯啊,都是自己一点点爬上来的,简直太不容易了。
众所周知,人是一种容易乐极生悲的生物。
膝盖骨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传来时,晓妆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此前看的文献。
实验数据显示,上楼梯时人的膝关节要承受4.8倍的体重,下楼梯时膝关节要承受6.7倍体重……简而言之,由于惯性加持,下楼梯更伤膝盖。
所以,上楼梯时还算相安无事的膝关节,现在终于挂掉了。
晓妆一声短促的惊叫,就从七八级楼梯上摔了下去。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传统言情小说,总裁一定会神兵天降般出现,拉住她在空中乱抓的手。然后把她拉进怀里,对惊魂未定的她低声道:女人,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唉,随随便便叫花季少女“女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晓妆没有被人拉住,楼梯的尽头也没有突然出现一个暖男垫在她身体底下。
成年人的世界如此真实,每一个跟头、每一级台阶都得亲自去摔去疼。
这个世界更操蛋的是,当你正在摔倒时没有人扶你,当你四仰八叉、姿态不雅地倒在地上时,看热闹的人会如期而至。
晓妆在地上闭着眼睛缓了十几秒,才慢慢找回四肢的感觉,摸索着要爬起来,已经听到脚步声从头顶传上来。
是石璋听到动静赶过来。
晓妆羞愤欲死地叫道:“我没事!你别过来!我可以自己爬起来!”
石璋温暖干燥的手掌已经伸到眼前:“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停电后的楼道里光线昏暗,晓妆只觉得身上多处火辣辣地疼,应该只是擦伤,脚踝扭了一下,不太严重。但膝盖的状态很差,甚至出现了交锁,不能动,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
“没事。”晓妆悄悄擦了下疼出来的眼泪:“石总你回去开会吧,我休息下就能走了。”
“我送你去医院。”
“真的不需要……”
“行了这事没得商量。”石璋背对着她蹲下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