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生产之后身体大受打击,前几天不能起身,只能是凌安之半哄半吓的扶着她必须下地走走,今日许康轶有急事,天还没亮就把凌安之召进宫里去了,她睡到日上三竿,之后让奶妈把孩子抱进来给她看。
黑小子被稍稍倾斜一点放在她的床边,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余情两个来回,好像是觉得这女人面色唇色如纸,苍白憔悴不太好看,竟然翻了一个白眼。
余情哭笑不得,手肘支着床视线稍微高了些:“喂,你是才出生三天的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合适吗?”
黑小子两眼望天不理她。
余情觉得这小东西确实有点意思,伸手点着他的鼻尖,一动刀口就疼得她嘶嘶哈哈:“嘶,…无论如何我现在是你娘了,愿意不愿意你全将就着一点吧。”
黑小子好像看她确实不容易,竟然闭上眼睛,还叹了口气。
余情:“…”
他觉得鼻子有些痒,伸出小手精准的挠了挠,之后看着自己的小手,发起呆来。
这只小手才一寸来长,手指头软软的,指甲比大米粒也大不了多少,手背上胖出几个小坑,能干什么呀?
据闲暇时——当然了,他现在也干不了别的,所有的时间全是闲暇时,身边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们惊叹:看啊,小少爷这么小,手已经这么好使了,还会给自己挠痒痒呢。
他有时候太无聊了,想翻书页看一眼,马上就又有惊叹声:还会伸手抓书呢。
他有时候听大人们聊天内容有趣,不自觉的笑一笑,就听又有人大呼小叫:我的天哪,小孩子为什么会笑?
——弄得他什么也干不了。
想到之前的矫健和文武双全,他觉得自己现在要是想看书的话,估计会把身边的人吓死。
要怎么才能和这么个没用的小身子和平相处呢?这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好像除了慢慢长大也没别的办法,他有点倦了,连续打了三个哈欠,一歪头,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小少爷过去这两日还挺正常的,像个奶娃娃了。”
过了两日了?他睡了这么久了吗?
干净整洁异常的奶娘仔细理着他柔软小衣服的领口,说话声音也温柔:“小少有福气,爹娘全当他是心尖子眼珠子似的,国公爷对孩子特别细心,我觉得小家伙隔着好几扇门半夜哭一声,国公爷全都听得见。”
一身新衣服的小厮得得瑟瑟:“我小时候师傅教过我看面相,小少爷别看长的黑点,那面相长的有讲究,叫做福寿连绵流不尽,何止是有福气?”
余情安心静养了十数日刀口愈合,也算是缓过来一口气,虽然当时还是不能出屋,不过在宽敞的屋子里兜兜转转还是不受影响的。
为了方便余情修养,安国公府正中的主院落终于启用,凌安之也算是借了妻子的光,终于不用在寒酸的陋室里蜗居,卧房分为五进,卧室整洁高雅异常,屋里翠绿的盆景高低错落,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余情整个家族人丁全不兴旺,如今偏得了一个小妖怪,全家人是兴师动众的重视,余情做了多年要断子绝孙的心理准备,而今初为人母的喜悦更是每日里挂在嘴角眉梢上。
她已经劳累多年,生小孩又元气大伤,最开始的时候抱着小妖怪抱一会腰都很疼,她便经常让下人将小妖怪放在她的身边床上,得空了便笑盈盈盯着孩子看,也不管孩子愿意不愿意的逗他。
这一日午后,她睡醒了,做了个梦,还有点蒙,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自己挺小的时候和娘亲斗智斗勇的事情来了,自己的娘那时候还在,娘亲的手软软的,口中说着严厉的话,可眼角眉梢慈爱藏不住,中午要管着自己午睡,小孩子中午哪睡得着?就开始和娘亲捉迷藏。
梦醒后掀着绣着漫天星斗的锦被在床上坐起来,心中怅然若失,觉得口渴,就自己下地倒杯水喝。
她听到窗纱上嗡嗡响,一抬头,发现屋檐下挂得八哥看到主人来了,正在学舌:“喜得贵子!喜得贵子!”
余情“哎呦”一声,坏了,她刚才起床,把小妖怪忘了,当即几大步飞快进了屋里,可不是嘛,被子在床上鼓起一个小包,明显还一动一动的。
“哎呀不好,”余情吓了一跳,一伸手就把被子掀了起来,见小妖怪被盖在了被子底下,孩子太小全身都是软的,憋住了也推不开被子,脸都憋红了,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道被盖住多久了。
见终于重见天光,小妖怪如蒙大赦一样的“大”字型躺在床上,小胸脯起伏,明显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余情内疚,新手母亲太不靠谱了,哪有当娘的把孩子忘了的?她伸出手想给孩子擦汗,哄道:“小神兽,不怕不怕,娘来了。”
小神兽缓过一口气,非常不满的气呼呼瞪了她一眼,小手精准的捶向余情的胳膊,劫后余生,一定要捶一拳出出气。
余情看他忙着报复的小样,又要笑死了,捂着还有些疼痛的肚子:“哈哈哈,哎呀,还奶凶奶凶的呢。”
黑小子想到无论如何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又自己把小手缩了回来。想到刚才,不禁有点悲从中来,现在自己能做什么呢?刚才被困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脖子被掐住了一样,手脚软的连个被子也推不开,看来再当一回人也不容易。
他怅然若失的又看着自己的小手,可能性格里那些仁义善感的成分还在?突然想到之前不敢一个人睡觉,闭上眼睛无边的黑暗就涌上来的事情了,眼睛上渡了一层水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