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一扫浪漫好动的神态,变成了正襟危坐的小将,肩膀窄窄腰条细细,看着带一股子飒爽气:“星元哥哥,凌安之知道太原军在扫荡山东驻军,你太危险。”
“所以他接到你的消息,直接让西北骑兵提前出发,绕过了山海关爬过山区直接扑向京城,将太原军引走了。”
“两万西北铁骑现在应该就藏在河南大山中,距离我们只有一日的路程,另外两万骑兵会自直接前往潼关县,四日后便会到达。”
裴星元心神震荡,他一向知道凌安之打仗不按照常理出牌,却没想到四万骑兵已经混入了中原,看来不仅没打算冠冕堂皇的让他去送死,还已经为他做了万全的打算:“骑兵爬山?闻所未闻;为何不所有骑兵入境,直接拿下京城?”
余情眼睛转了转,不过想了一下纵使不说裴星元也猜得到:“是这样的,四万骑兵已经是爬山绕过了山海关,一应战备物资根本无法补给,所以无力持续作战超过十天。”
“可能步兵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断粮断箭,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地,还绕路了金军的领地。没有大炮、战车和黑硫药,也没有办法攻城。”
余情果然知晓战略计划:“另外,翼王和凌帅这次是要问鼎中原,所以必然要步步为营,出了潼关才能稳固后方。”
裴星元点头,确实如此,如果没有飞鸟尚不能过的潼关,关外的少数民族早就问鼎中原无数次了:“具体如何接头?”
余情无比谨慎,作战计划泄露,数万条人命灰飞烟灭,此计划也只有凌安之、翼王、宇文庭和她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星元哥哥,已经得到军报,西南总督武慈整顿了军队已经要到江西,一旦武慈三十万大军赶到,潼关就真的不可能再拿下了,所以兵贵神速。”
“凌安之告诉你接到粮食之后只能休息一夜,之后不要再去洛阳,直接赶往潼关县;届时四万西北铁骑将会和你在潼关县会师。”
“你要和宇文庭一起率领骑兵步兵先开战,元捷和胡梦生到时候有办法把消息传过去,之后里应外合,减少伤亡。”
裴星元之前走过潼关,对凌安之如何出栈道忧心忡忡:“情儿,潼关一山高似一山,有好几道门户,山比云彩还高,长巷坂狭窄的只容几人通过,长兵器都施展不开,凌安之是如何出关呢?”
余情隔着重重大山向西望去,潼关如此险要,估计凌安之要亲自冲锋了:“他不会告诉我如何出关的,星元哥哥,今晚还是要抓紧休息,之后想想如何里应外合吧。”
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朝开国年间,突厥大军曾经攻下过潼关,伤亡六万人,楚军仅死亡八百人。
而现如今凌安之就算是加上山东驻军两万人,也不过总计二十七万之数,可潼关守军八万人据守天险,即便是扔下十万条人命,也是元气大伤。
看裴星元骤然严肃起来的脸庞,余情有些疑问一直想问:“星元哥哥,你家世清高,年纪轻轻就已经即是巡抚又是提督,还领导了御林军,颖悟绝伦,什么时候也不缺自保的本事。可去年救下凌安之和翼王,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女人的缘故,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听余情好奇的问起他的内心世界,他双目敛住,开始回想。他自小读书,最使他心潮澎湃的便是两位名臣,于谦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给他格局和目标;王安石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给他方向和方法。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这些雄心壮志和当下的朝堂、世俗、做官、欲望全相悖,就那么和现实背道而驰,不仅无法流芳千古,好像还难以明哲保身,好像一过了二十五六岁,以为自己心底那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气概已经消耗殆尽了。
直到后来,他碰到了翼王许康轶,有包容四海,抚育万民的气魄和襟怀,无论何等荣辱和境遇,好像均不影响他做事;再有一个情敌凌安之,才华横溢,却自打从军那天起便打算献身河山;他发现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心有所动,只不过理性不让他那么做罢了。
可后来余情午夜宁可生不如死的来自荐枕席,即保他的情敌,又保国之屏障,爱重之奋不顾身让他动容;为什么选他不选我呢?即使余情心有所属,也不影响激起了他书生的那些血性,也想以自己的方式,走不落窠臼的一生。
——男儿怎可把蝇营狗苟玩弄心术作为追求?建功立业、造福一方才是正道。
裴星元神色微动,晃了下神,目光灼灼的少见的流露出攻击性来,半晌才看了她一眼:“我明天送你回太原。”
余情看裴星元的神情,就知道裴星元没打算细细说心路历程,她对是否回太原的问题早有准备:“不用,我先随军,到时候自己去洛阳就可以。”
这一夜,裴星元纵使闭眼也一夜未眠,脑海中飞速旋转,计算如何才能最多的吸引潼关守军火力、如何最大限度的接应关内的安西军。
裴星元行军三日,先和田长峰与陈恒月一路会合,之后连夜暗暗的埋伏在了潼关城外,三军俱换上西北社稷军的军装。
裴星元任山东提督已经近十年,与三军将士早已经融为一体,入夜二更天,终于听到了前来会合的社稷军整肃的马蹄声。
——就是现在。
社稷军分为五队,三路正面对敌,步兵开炮、骑兵冲撞,全军携带长短两种兵器,长兵器攻城时使用,短兵器入关时使用。
两路步兵埋伏在两翼,趁关下混乱要在陈恒月和宇文庭的带领下,由禁沟潜入潼关。
裴星元连夜准备军旗,翼王的黑色王旗、西北社稷军齐刷刷的蓝底红字的军旗和凌安之黄沙昆仑的凌字帅旗均迎风招展。
正中间黄沙昆仑凌字帅旗下一员大将,玉面长身,身披银盔轻甲,手持长戟,高头大马,刚出来的时候连宇文庭等人都有点眼瘸认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