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袁诺送季伯琛出去。
惠文小区的老住户都搬了出去，新住进来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的,这时候大多回了家,只零星几间屋子亮着灯。
路灯昏黄,袁诺和季伯琛并排走着，阿康跟在他们身后。袁诺转头看了眼，好奇问：“他不回家吗？”
“他是孤儿。”季伯琛说道。
“哦。”袁诺点头,“他好像不太爱说话。”
“他从小话就少。”
“你们很小就认识？”
“嗯。”季伯琛应了声，沉默下来，一直到小区门口才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高中毕业后去了部队，后来家里出事,他就回来了。”
季伯琛说得语焉不详,但袁诺知道季家发生过什么事,也跟着沉默下来,良久说道：“他人挺好的。”
季伯琛点头，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晚安。”袁诺停下脚步，退到路边。
季伯琛跟着她到路边,靠着轮椅微微抬头望着袁诺，轿车从他们身边开过，灯光从袁诺正面照过来，她的微微侧过头。远方听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季伯琛张开嘴巴好像说了什么,袁诺没听清，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广场舞的音乐响起，盖住了袁诺的声音，季伯琛示意她过去。袁诺走过去低下头，又问：“什么？”
季伯琛一只手按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拉下她挡住半边脸的围巾，微微抬起下巴，吻住她的唇。
袁诺瞪大眼睛，一时间忘了推开季伯琛，任由他撬开她的嘴唇，勾住她的舌头。
轿车已经开到前面，周遭都是昏暗的。
广场舞音乐声止，耳边只剩下风声和她的心跳声。
袁诺慌忙推开季伯琛，他往后退了退，却没有放开她的脖子。袁诺偏过头说：“你干嘛？”
虽然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并不恼怒。
季伯琛勾唇轻笑：“亲你。”
袁诺扭头瞪了季伯琛一眼，季伯琛压低声音说：“刚才在你家就想这么做，怕你爸揍我。”
“你就不怕我揍你？”
“你会吗？”季伯琛反问，等待着袁诺的反应。
她拿开她的手，起身拉起围巾：“赶紧走吧。”
季伯琛笑起来：“晚安。”
“走走走。”袁诺不耐烦地说，转过身时红了耳尖，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害羞的。
*
大概是这次晚饭给了季伯琛信心，接下来几天直到过年，他每天按时往袁家跑。每次来的时候态度还特别好，不但自己带菜，还积极主动做饭。
袁中维又尝了两次袁诺炒的菜，褪去滤镜也不得不承认，季伯琛厨艺比袁诺强得多。虽然背后嘀咕季伯琛来得太勤，但每次看见他都挺高兴，身体也是非常诚实了。
过年前一天，袁中维、袁诺和季伯琛吃过午饭，出门去买年货。
超市里人多，袁诺怕被人认出来，特意画了个浓妆，还让季伯琛戴上口罩和眼镜做伪装。
超市里过年都喜庆，入眼一片红色，超市门口就有卖春联福字的。袁中维没买写好的，倒是买了不少红纸，笑着问袁诺会不会写毛笔字，得到肯定答案后说：“前几天你送的墨能派上用场了。”
之后又去买瓜果零食。
袁中维父母去世后，兄弟姐妹很少聚，主要是人离得远又有各自的生活。但前段时间陆丰结婚，袁小叔回来看见兄姐都老了，想到他们年纪不小，见一次少一次，就说过年要请假回来。
袁姑妈日子过得舒坦，也乐意兄弟姐妹多聚聚，就定好年初二到袁家。
既然要来人，家里肯定不能没东西招待，吃的喝的都要，没一会就装了一推车。袁诺还觉得不够，季伯琛就打电话让阿康又推了个推车进来。
袁中维边选东西边问：“伯琛不买点年货？”
“不用，我们两个大男人，过年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袁中维放东西的手顿住：“过年就你跟阿康两个人？不去亲戚家？”
“嗯，不好总往亲戚家跑。”季伯琛点头。
袁中维也知道季伯琛家里情况，叔伯这边关系肯定是不好的，外公那边人口更杂。
周老爷子前后娶了三个妻子，长子长女是原配所出，那时候周老爷子还没发家，原配身体劳累，不到四十就去了。三子是周老爷子第二任妻子所出，这任妻子是难产死的。第三任妻子活得长些，前几年癌症没的，生了一子一女。
三个老婆五个孩子，又是没分家的状态，想也知道周家只是表面和睦，实际上指不定斗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袁中维安慰说：“没事，明天你跟阿康来我们家，咱们一起过年。”
“这……不太好吧？”季伯琛有点犹豫，但看到袁诺在袁中维背后龇牙咧嘴时差点没忍住笑，低下头去。
袁中维以为他是难过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好，你们不来家里也只有我和诺诺两个人。”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早点过来。”
“诶！”袁中维笑呵呵的，转过去继续挑菜。
趁着袁中维专心挑菜的时候，袁诺拉住季伯琛，压低声音说：“你卖惨上瘾了吧？”
“我的确没地方去。”季伯琛同样压低了声音。
袁诺心里不信，但看到季伯琛平时或严肃或冷淡的表情里透着几分可怜，心软说：“你做饭，你洗完。”
“没问题。”
袁中维听见袁诺的话，转头说：“诺诺别欺负伯琛。”
这几天季伯琛来得勤了，袁中维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季伯琛对袁诺那是有求必应，而袁诺从小是个独立的姑娘，轻易不麻烦别人，在季伯琛面前也骄纵起来，颇有点颐指气使。
之前袁中维还担心季伯琛心思深沉，会欺负袁诺，这会也放下心来，时不时劝袁诺别折腾人。
袁诺太冤了，她没敢让袁中维去看眼科，只好压低声音恨恨对季伯琛说：“你怎么不去当影帝啊！”
看季伯琛演戏多真的，一套一套的还是连续剧，把人设立得稳稳的。
“原来你这么看好我？”季伯琛挑眉，“看来我是走过了路。”
袁诺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季伯琛。
*
买完年货回到家，稍一规整，袁中维便从书房里拿出季伯琛送的墨研磨起来。
袁诺把买回来的红纸裁开，将餐桌收空，红纸放在餐桌上。等磨好墨后，一人拿了一支毛笔写起来。
袁中维写对联，袁诺跟季伯琛写福字。
袁中维笑道：“咱们多写点，晚上你带几张回去贴。”又问季伯琛家里有几扇大门。
“有两栋房子，一共三扇门，一栋只有前后门。”季伯琛说的是季家老宅，他平时不住那，但过年得回去。
袁诺抬头看季伯琛一眼，他抬起手，起笔。
季伯琛的毛笔字写得很不错，如惊龙似游鱼，转折流畅落笔有力。袁中维看后称赞了好几句，又看向袁诺。
袁诺练了几十年字，写得自然不差，袁中维惊讶说：“你的字比以前进步很多。”
“袁诺以前写的字？”季伯琛好奇问。
“门口贴的福字就是她四年前写的。”袁中维领着季伯琛去看，季伯琛看后说道：“进步的确很大。”
四年前袁诺的字的落笔有点刻意，匠气太重，现在的字则显得游刃有余，已成风骨，比袁中维写的字也不差。袁中维高兴说：“好好练，说不定以后咱们家还要出个书法家。”
“借您吉言。”袁诺笑道，心里却知道这怕是难了，她这笔字练了几十年也就现在的水平，估计再练十几年也就这样。
*
年三十季伯琛醒得很早。
起床随便吃了点早餐，他让阿康把昨天带回来的对联贴上。季伯琛早给佣人放了假，就只有阿康一个人贴窗帘，偏偏家里门多窗户也多，光贴对联福字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贴完后季伯琛心情很好，让阿康换身衣服出门。
阿康摸了摸身上的黑西装说：“我今天刚穿上。”
季伯琛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侧过头看着阿康，说：“不是给你买了身红色冲锋衣，赶紧换上。”
阿康脸皱起来：“我穿不惯。”
其实那件衣服款式不错，阿康身材高大穿着显精神，只是艾伦蔫坏，黑色灰色都不选，偏偏选了个阿康从没穿过的中国红。季伯琛想起阿康上次穿那身衣服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但很快板起脸说：“新年新气象，穿着穿着就习惯了，赶紧换上我们要出发了。”
等到了袁家，袁中维看见阿康一身红，愣了一下。倒不是他穿红色奇怪，只是每次见他总是一身黑色西装，再戴副墨镜就能COS黑涩会。乍然看他穿这么喜庆的颜色，袁中维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阿康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转头看了季伯琛一眼。
季伯琛笑道：“过年新买的衣服，他一早就换上了，说看着喜庆。”
袁中维恍然大悟，心想阿康总板着脸看着严肃，实际上是个热情人啊，笑呵呵说道：“红色好，显得精神。”
正说着，袁诺穿着一件红毛衣从屋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