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对稀奇的见闻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狂热,人们都怕这孩子日后出落成一个江湖神棍。
此事一出,小孩一如既往地把流议当做耳旁风,越发为“白生”着迷,终日读那被禁的戏本,在荒山僻径里寻找。
半鉴的小孩子也一如既往地分为两拨。
第一拨里是少爷的“仰慕者”,他们羡慕少爷如此玩世不恭的作风,为他的种种行为辩护。在他进山找白生的时候,他们会举着火把在山脚等到天黑,日复一日地问:“你找到了吗?”
然后少爷总是远远地摇手,找一条小路下山,刻意避开他们。
他们也不觉得被嫌弃了,因为少爷在他们心中就是如此潇洒,像一匹孤狼。
第二拨则相反,他们知道这位少爷喜欢独来独往,以为他是仗着身份目中无人,不守规矩也没人管,因而一直在找机会刁难他。而这一次显然是天赐良机,小少爷执意孤身入山,这荒山野岭的,放条毒蛇外带扔几个捕兽夹不在话下。
可是每次一脸狼狈从山里滚出来的都是他们。
因为这位少爷简直魔鬼!
他们特意观察过少爷的行踪,发现他入山时一般只带一把弓箭,不会佩剑。也就是说,他只能远程射击,近距离的没办法。
于是某一次,在半鉴镇最北的涂台山中,六七个孩子从半山腰叉了一条觅食的毒蛇,对准小少爷的头顶,笑嘻嘻地扔到山下去。
心想着,这大晚上的,他要是能射准一条一指宽的飞蛇我跟他姓。
少爷大抵是耳朵灵,听到动静立刻回头,看到一条扭动的线往自己飞速坠来,愣了几秒。
熊孩子们幸灾乐祸地笑成一团,等着他哭爹喊娘。
然而接下来少爷所做的事情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他抄起弓,用手使劲勾了一下弓弦,使那弓弦快速震颤着,形成一片残影,随后箭步冲向蛇坠落的方向。
在离毒蛇不到两米的地方,他干脆地顿步回身,手腕一翻转,将弓弦朝外,抡满了一大圈,对准“飞蛇”的头斩去。
正在吐信的蛇兄上一秒还在兴奋:哇,新鲜的晚餐,下一秒,头就没了。
高速振动的弓弦加上惊人的力度,蛇头斩的毫不费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怜的蛇兄已经是身首异处。
不过它死的还算体面,因为那切口整齐又光滑,一击致命。
半山腰一片死寂,六七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有无名山虫凄凄惨惨地叫着。
然而少爷自始自终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俯身,拾起蛇的后半截身体,徒手把皮剥了下来。
熊孩子们心都吓凉半截,在原地不敢动。
所以这少爷还很有商业头脑?把蛇皮拿回去晾干了卖好价钱?
然后……拿着卖蛇皮的钱去买乱七八糟的古书。
我们都帮你想好了,为首的孩子如是想到。
只见少爷把蛇皮撕成两半,一半搭在肩上,另一半拎在手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正在议论之时,少爷消失在了视线里,徒留一片漆黑的枯树剪影,不时有乌鸦阴阳怪气地嘶鸣。
“他人呢?怎么突然就不在了”
“这是下山了吧?”
“我们赶紧走好不好,这……这山里阴森森的,怪瘆人的,还有毒蛇……”
小孩们七嘴八舌,随后钻木生火,捞几束枯草捆扎实了当火把用。
捞枯草的时候都没有人察觉,六月本该苍翠生机的涂台山脉里,无端出现了大片的枯枝败叶,竟然隔三岔五就能见着光秃的死树,像是被烈火无死角地灼烧过。
就当孩子们举着火把紧贴着崖壁下山时,一转弯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伫立在路中央,双手背在后面,束起的马尾显得人十分干练精神,鬓边却是乱发错综。
此人气质轩举,而嘴唇血色旺盛,肩上的一半蛇鳞被火光映得发亮。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气场却丝毫不输领兵回城的将军。
“白生”才不可怕,这才是可怕。
对了,这群孩子处处跟少爷过不去还有一个重大原因。
这小少爷生的俊俏非常,身边的女孩儿们总是提起他,一说到他就笑的遮遮掩掩,颊泛绯红。只要他们一插话,姑娘们就会把脸板下来,显得百无聊赖爱答不理。为了让少爷受点儿气,更为了赢回女孩儿们的芳心,坊间的男孩子们就造谣说,蒋少爷嘴唇之所以比一般人要红,是因为他有怪癖,偷偷抿女人用的红纸。
谁知道女孩子们十分不屑,说,她们见过少爷在雨天上街,没有打伞。
彼时大雨如注,而不褪唇红,被灰黯的萧条街景衬着,反而更甚往常。
“你干干……干什么!”
一个孩子见他拦路,鼓足气势冲他喊到。
“你们吃晚饭了么?”少爷款启红唇,笑着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