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摆满画架和水彩颜料、画笔,还有些临摹地书画和风景图片,他并没驻足,径直走到窗前。
打开书桌抽屉,几个皮袋出现在面前,分别装满相当珍贵的植物,还有个小小的红皮袋。
项炎羽解开细绳,倒转过来,两颗种子落入他手心:一颗长满触须,有点像章鱼,另一颗光滑平整,像个黄色玻璃弹球。
4阶战斗植物,他从野外和海底历尽艰辛才拾回来的。虞白露不爱战斗,试了试就扔在抽屉里,从没派上用场,临走也没带在身边。
她真的伤心了么?不不不,他拒绝把被遗弃的种子和虞白露联想起来,转而琢磨,阿虞现在干什么呢?
项炎羽猜测着,凛冬已至,野兽围城,空气中充满血腥味道,她肯定像前四年一样,躲在卧室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川达基地,虞白露正在城墙巡视。
“这么多啊?”她喃喃念诵,把脑袋探出墙垛:一只又一只卡车大小的野兽在下方跳跃奔跑,皮毛黑灰,眼睛绿油油,舌头是猩红色的,偶尔能看到牙齿映着月亮的反光。
是灰狼,小孩子淘气,大人吓唬“大灰狼来了”里面的灰狼。
钱志兴也把手电打下去,不以为意地说:“这算什么,前年从森林窜出一群老虎,个个跟武松打虎里面老虎似的,足足围了三个月,跳的那叫一个高,看着都瘆得慌。”
前年,三个月,虞白露在脑海自动换算。
2012年灾难爆发,除了地壳变动、河流改道,动植物返祖、变异,气候也有了明显变化,四季漫长的多,春夏秋还好,长达半年的寒冬被称为“凛冬将至”。
她用目光测量脚下城墙。和黑水城相比,川达基地小了些,高度像是差不多。
“老虎上的来吗?”虞白露担忧地问,猫科动物更能攀爬吧?
钱志兴也有些后怕,用手掌在墙头比划:“14年没经验,墙只修了30米。起初还好,记得也是年底,几只老虎饿红眼睛,比赛着越跳越高,只差几米就摸到墙头了。当时守城的是李胖子和木头。”
除了巴蜀城,四川境内还有四座大型基地,重庆两座,青海西藏各一,焦连城麾下五位4阶异能者并不够分。
李胖子就是和虞白露试过手的风系3阶异能者,木头则是雷系3阶,钱志兴当时镇守其他基地。
“两人分了分工,一人东南一人西北,整整三个月没敢下城墙半步。”钱志兴苦笑着,指指远处矗立在夜色中的另三面城墙,又跺跺脚:“土系连夜抢工,一寸一寸往上提,把城墙修高十多米,年关才算过了。”
听着就惊心动魄。
虞白露暗自咋舌,看看脚边什么也没有,走到前方大树底下,种出一枚脸盆大的哈密瓜扔了下去。
狼群丝毫没有躁动,距离最近的一只站在原地吸吸鼻子,抬头望着上面,像是在说,你骗不了我。
“还挺机灵。”虞白露嘟囔。
钱志兴竖起一根手指,一小团火球突兀地出现,像炮弹一样直射下去,在视线中划出一道火线。
这次狼群有了反应,附近两只敏捷地跳开,火球落在地面燃烧起来。可惜天寒地冻,野草早已枯萎,火焰很快熄灭了,黑暗再次笼罩城底。
“野火吹不尽。”钱志兴摇了摇头。“没工夫和它们较劲。”
他可以指挥火焰杀死、驱散脚下狼群,可川达基地太大,野兽也实在太多了些。驱走了灰狼,明天又会来猎豹,后天便是狮群,简直毫无意义,他的能量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对了,烈焰城紧挨着长江,冬天出来找食的都是水底下的活物吧?”和虞白露相处几月,钱志兴发现她聪明冷静,并不是小心眼的人,说话便没什么顾忌。“海里面的才是大玩意,听说有楼房那么大的章鱼和虎鲨。”
夏天才到达这个世界的虞白露根本不知道....
好在她恶补过功课,各个区域的野兽也不是秘密,稍微卡了卡壳就接下去:“对啊,黑鱼鲶鱼个头大的很,张嘴就吃人,乌龟老鳖娃娃鱼都往岸上爬,还有水蛇。我看都不敢看,天天藏在城里,还不如狼和老虎呢。”
大多数女生都害怕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毛茸茸的就不一样了。钱志兴嘿了一声,觉得很正常。
远方森林黑黝黝阴森森,参天树木犹如一个个挨得极近的独眼巨人,和夏天的幽静壮观完全不同。
那个方向前行数十公里便是达州,虞白露想起苏紫薇口中的“尸语者”。
“钱哥,那些挣外快的。”她纠正道,“我是说,在城市里讨生活的,他们怎么过冬?”
异能者大多聚集在高阶强者麾下,以他们的人手不可能建起大型基地的,城市又满是瘟疫和变异老鼠之类,灰狼也好老虎也罢,嗅觉都很灵敏吧?
虞白露和一个“挣外快的”队伍走得很近,钱志兴是知道的,“挖洞,上树,或者盖房子修墙。1阶2阶土系木系慢是慢了点,日积月累的,也能造出个结实点的地盘。这年头,能在外面飘着的,都有两把刷子。”
虞白露觉得有理。
川达基地的几十只敢于出城的队伍,到了冬天,还得乖乖藏在城里。
几位活人顺着高高的东城墙行走,下方灰狼目不转睛盯着,头颅慢慢转动,涎水不停滴到硬邦邦的地面。
入夜之后,温度零下十度左右,尽管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虞白露依然冻得脸颊通红,每说一句话,围巾便透出一小团白气。
钱志兴朝城下吐口痰,爽快地挥挥手:“小姑娘不如我们抗冻,大年底的回去吧,感冒就麻烦了。”
虞白露捂着耳朵,也决定回去了,“不怕,我把感冒药都包了~钱哥,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啊~”
刚转过身,凄厉尖锐的嚎叫突然响彻夜空,里面夹杂饥肠辘辘、对血肉的渴望和其他活物的示威。
虞白露脑袋震得嗡嗡响,双脚不由自主发软,幸好大米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一只个头最大、最凶猛的公灰狼坐在地上,嘴巴对着天空月亮,发出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越来越多的灰狼加入它的阵营,此起彼伏的嚎叫笼罩川达基地。
回到车里,虞白露依然心有余悸,靠在车窗望着夜空,虽然天寒,月色却很美。
大米小麦聊的热闹,一个说“鸟崽子总算走了,看见它们就脑袋疼”;一个饿了,念“不知回去吃什么。”
经过月初惊心动魄的遭遇战,虞白露以为,守城者们会竭尽全力杀光袭击基地的食肉鸟,就像电影小说那样,现实却很骨感:
除去楔尾雕入侵当天,措手不及的人们出现一些伤亡之外,所有幸存者关门闭户藏在家中,连面都不露,打起持久战。
比如苏紫薇和杜娟两家人,听到警报立刻钻入地窖,靠平时储存的粮食充饥,连两只狗都毫发无损,有战斗植物守护的药场也安然无恙。
大局稳住了,钱志兴、李胖子各自带领低阶异能者和守卫巡街,不停捕杀、驱赶漫山遍野的楔尾雕,累了找地方休息,缓过劲就继续。
足足一个月,捉不到猎物又损失惨重的楔尾雕才离开川达基地,转而寻找其他食物,剩下的零星几小群被守城者们想方设法干掉了。
足不出户埋头种药的虞白露也开心起来,伸个懒腰:“今天元旦呢!要吃好的才行。”
回到家中,炭烧了起来,牛油火锅开始沸腾,羊腿、肥牛、百叶、生鱼和活虾都很新鲜,蔬菜是新摘下来的,虞白露种了百香果和无籽露和车厘子,盛在漂亮的大盘子里。
杜娟正用酸梅和冰糖烧酸梅汤。晚间她和陆程在姨婆家聚餐,地方小,没地方住,两个人也没意思,便来找虞白露过新年。
苏紫薇前几天来过,送了自家做的腌菜腊肉和蒸饼,腊肉在火锅涮一涮很好吃。
大米在外面警戒,小麦和三人热火朝天地吃火锅,便出去换他。
夜间四人打扑克,争上游、升级轮番上阵,同时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被赢家好一番折腾,什么爬树、围院夜跑,当面表白,坦诚情史,杜娟向陆程求了三次婚,大喊嫁了嫁了。
轮到虞白露,一时想不出比较狠的招数,灵机一动,把新买的花每样都种一棵,给大米陆程插满头,很像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
午夜时分,她裹着大衣,拎着盛满鸡肉的大桶给植物们加餐。
捕蝇草和猪笼草吃得很快,噬人树和九头藤习惯性地用藤蔓缠紧,拖入根部慢慢消化。
虞白露抚摸着每棵植物,说,新年好,新年快乐,感受着从叶片传递回来的喜悦。
轮到铁桦树,她不知说什么好,抚摸着它冰冷僵硬的树干。月初从燕京和烈焰城寄来的两封信,被她同样送到地底,由沉默的树木守护着。
书中的虞白露--不不,城外饥饿的狼群、热乎乎的火锅和同伴满头花朵令虞白露有种感觉,此处是另一个世界,所谓的平行空间、平行宇宙,而不是普普通通一本书。
于是她改了称呼,说,另一个虞白露,新年快乐。
铁桦树在寒风中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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