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氏深呼吸,站起身。
叶蓁蓁上前搀住祖母,扶着她朝外头走去。
罗氏已经冲上前……
她不敢和祖翁说话,只拉着叶仲台、紧张地问道:“怎样?分了?咱们分到多少?”
叶仲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跟在叶仲台后头的三郎答道:“分了!娘,咱们分家了!回头府里要砌墙了……”
“真分了?那咱家分到多少?”罗氏急不可耐,“……大房可是绝户!一个子儿也别想分走!老三是庶房,也没资格跟咱们分得一样多!且咱们男丁多,就该……”
四郎低声说道:“娘!太叔公给了咱们两条路,一是……让爹休了你,咱家就不分家;二是……爹要是不休了你,那就……把咱们这一房给分出去、分文没有。”
罗氏一呆。
“休妻?”她喃喃自语。
三郎道:“娘!你放心,爹选了第二条路!他不会休了你的!娘,咱们穷点儿就穷点儿……爹说他去市集给人写对联、也能养活咱们!我和四郎也可以开设私塾教蒙学……”
“分了家,咱们却分文没有?”罗氏继续喃喃自语。
三郎、四郎齐齐点头,“对!分了家、可咱们分文都没有!”
罗氏尖叫,“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叶仲台喝斥道:“你就闭嘴吧!我已过了四十、花用还全靠家里,从未找回过一个铜板孝敬爹娘!如今你闯下大祸,爹娘还能容咱们住在府里、能有片瓦遮身已是足够!以后的生计自有我做主,你不必再管……”
“我不管?”罗氏尖叫,“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嫡子,嫡子啊!要分家,就堂堂正正的分!把所有的家产都拿出来、按男丁人口来分!凭什么把你一个人分出去、还一个子儿都不给?以后你爹老了病了不得靠你养?你……”
祖翁冷冷地说道:“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好歹还有爵位在身,就算无儿送终……皇上也会看在我那命薄的大儿份上,管我终老病死!我死后、夫人有诰命在身,皇后娘娘自会照拂她……倒是你,还是好好操心那一千两御赐黄金的下落吧!”
罗氏呆住。
她咬住嘴唇、心乱如麻,一对豆大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不断地转来转去……
显然她对于这样的分家结果是很不满意的,完全不符合她的想象!
可是,对方是她的公爹、是她男人的生身之父、是宁乡伯府的家主!且此时还有邻居忠毅伯在、更有叶氏宗族里的三位宗老……
就算想争,此刻她娘家人也不在,能争得赢?
那……
不争,然后真要两手空空的离开宁乡伯府?
那怎么行!
罗氏把心一横,待要豁出去、与那老不死的争个鱼死网破……
可叶仲台已经吩咐两个女儿架住了罗氏,还命她们速离此地!
父亲之命,叶明珠与叶璎珞没胆子反抗,只得“搀扶”住母亲,急急地离开了。
那一边,叶蓁蓁陪在祖母身边,已经听到太叔公在向祖母交代着男人们在祠堂里商议的结果:
祖翁授意、由太叔公出面,让叶仲台休妻另娶,但叶仲台拒绝了。
所以祖翁的意思是,若叶仲台不愿休妻,那就分家另过。
大房绝了户、不占家产,以后孤儿寡妇就跟着祖翁祖母过生活;原府里有三万余两白银并一应古董物事,本该二房三房均分,但三万余两白银是在罗氏手中不翼而飞的,而府里虽有些古董和旧家私、却远远不够三万两银子。
所以账上不见了的那三万两白银就归叶仲台所有、库房里现存的那些就归叶叔亭所有。
至于那一千两不见了的黄金么,刑部已受令要追查黄金的下落,此事已不可善了。若黄金被追回、祖翁可去御前替罗氏脱罪;但若追不回来、罗氏又拒不交代下落的……祖翁不予理会罗氏的死活。
而这座府第么,只要宁乡伯还活着、一家子就还能住在里头。宁乡伯会把后院均分为三,大房的孤儿寡妇跟着小汪氏住一个院子,二房一个院子,三房一个院子,即日砌墙。
以及,三叔叶叔亭已经口头向祖翁表明,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想走捐官的路子,外放到异地做几年官;他若是官身、于家中儿女说亲上也有益处。等儿女们说的婚事定下、他三年考核能过,便连任;任考核不过,索性就回来侍奉爹娘……当然了,他还答应从今后会赡养寡嫂崔氏,甚至连侄女儿五娘子的嫁妆,他也会负责。
这样的分家结果,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
但细想想……
又觉得确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三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小汪氏赐予崔氏的那个小庄子,就算赶上风调雨顺的好光景,一年的产出也不过二百余两银子。
而祖翁轻轻放过,应该就是把那三万两白银当成分家的家产、不再计较了。
让叶蓁蓁感到诧异的,还有二叔叶仲台的选择。
可就是……
唉,这俩呢,一个念着夫妻情分、一个满脑子只想着钱;一个顾及儿女、一个满脑子只想着钱;一个想要自立更生、一个满脑子只想着钱……
也不知他们能走多远。
当然最最让叶蓁蓁感到意外的,是三叔对他未来人生的安排。
——勇敢的承认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所以放弃科举,改为捐官?捐来的官儿止步于正八品,只能做些幕僚、文书的闲职。但如三叔所说,他愿意捐官、外放上任,全为了家中儿女能因此谋上一门好亲事。待三年期满、若能留任自然是争取留任,留任不了便回京赡养父母,也不是坏事儿。
虽无大出息,但光明磊落。
而且三叔他还……
愿意赡养寡嫂崔氏、她的娘亲?
叶蓁蓁心中无限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