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威风,我亲爱的,你现在可真威风,几乎让我想起十五年前。但愿你的威风能帮你平息佛多家的愤怒,这样我们布里奇家也能保住金库里的银币。”
“‘你们’布里奇家。”
“要不然呢?”莉莉安娜耸耸肩,她转过来,逆光的半张脸阴云密布,面具似的贵族笑脸不知道遗失在了哪个角落。伊莎贝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心中不由惴惴。“那是布里奇家的金子,布里奇家的麦子,我们,布里奇。这些年来,布里奇家忠心耿耿,为艾诺家出钱出力,还出人。”莉莉安娜指指自己。没有那条银项链,她的脖子也显得很陌生,她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我说错了吗?尊敬的,荣耀的,大公阁下。”
“少说几句话。我本来还在考虑其他办法。”
“真是令人感动。我为你管理城堡,为你重新联系帝都的线人,为了你与你的封臣共进晚餐,要我说,他们都该学学餐桌礼仪。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一醒过来,就让我少说几句。看在诸神的份儿上,这就是艾诺家引以为豪的家族传统?”莉莉安娜一步步走近,她的鞋后跟敲着大理石地板,声音又冷又硬。她依然抱着肩膀,血渍样的眼睛紧追父亲的视线。最后父亲干脆移开视线,望着壁炉顶上死鹿黑洞洞的眼睛。
“我是应该感谢你,为你保护贝拉所做的努力。”
伊莎贝拉一头雾水。父亲叹了一口气,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好一阵,翻出来一枚银晃晃的饰品。他把项链椭圆的吊坠捏在手里,摩挲吊坠精美的雕刻。雕纹的主体是一朵白刺玫,伊莎贝拉如今才认得。绝望之花,难以靠近,无法抗拒。她在心里默念。她几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这条项链,它是莉莉安娜的,从不离身。
“还记得母亲吗,贝拉?”
“怎么可能会忘记。”
“不,我是说,亲爱的,你还记得她是怎么去世的吗。”
父亲啪地打开银吊坠,里面是母亲的小幅画像。画中的母亲比伊莎贝拉卧室里的那个年轻得多,未施粉黛,浅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画上的她毫不在意,翘着嘴角,神情洒脱,甚至隐约有一股不羁的味道。
伊莎贝拉凝视画像,感觉有些陌生,似乎不是印象中的母亲,但画上的女子用她的自在说明那的确是她的一部分。也许母亲在世的时候自己太年幼,不懂得“不羁”这种字眼,故而没有印象。伊莎贝拉说不清楚,脑子开始有些混乱。
“我记得葬礼,父亲。”伊莎贝拉垂下眼,她想找把椅子坐下来。母亲的葬礼也是在晚春时节,身着黑衣的人们组成厚实的影子墙壁,围在四周。自己穿着全黑的长裙跟随棺木茫然地走,那巨大的影子像要把人吞进去一样。然后周围的一切突然都静下来,神官浑浊的声音在墓园中响起。兴许是因为他用的句子都太长,每当伊莎贝拉想要重拾关于母亲的最后的记忆时,都只能听到老橡树枝条摇动的哗啦声。
太悲惨了,不是吗?没有临别赠言,没有叮咛嘱咐,没有温度,没有一个怀抱,甚至连正式的微笑都没有,童年就那样戛然而止了。伊莎贝拉眼底发热,她缓缓阖上眼皮,努力控制住情绪。
“葬礼。没错,当然。那时候你还太小,父亲必须把一切隐藏起来。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希望你不要怪我。”古怪的说辞让伊莎贝拉睁开眼,父亲的脸上写着愧疚与歉意,还有许多她说不上来的味道。
“你母亲,卡洛琳,她是被刺身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