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抓住的那块山石忽然松动,带着他身体往下一坠,滑脱了几十公分。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胡乱摸索,才正好抓住了几根生满倒刺的野藤蔓。
“阮阮,下面没有着力点……我可能要掉下去了。”他的声音冷静,头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别担心,我摔下去的时候会注意保护好头的。”
阮轻暮的十指抠着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血,嘶声道:“你撑着,我这就下去。”
秦渊的声音蓦然严厉起来:“胡说什么?你给我在原地待着等救援!
阮轻暮爬起来,转身看向思泉:“你在这里别动,绝对不准乱跑。等到小桩带人来,记得叫他们立刻分人手去找淼淼,淼淼可能迷路了,就在附近的山野里,懂吗?”
小思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点头:“哥哥呢?哥哥怎么还不上来……”
阮轻暮轻轻抱了她一下:“哥哥被困住了,我要去一下。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们一起摔下去了,你也要坚强,要冷静地等到大人来,懂吗?”
小思泉哭着点头:“知道……”
阮轻暮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开始往山下爬。
秦渊在下面,猛然大吼:“阮轻暮你给我停住。下来容易上去难,我都上不去了,你还来添什么乱?!你疯了吗——”
阮轻暮不吭声,在夜色里一点点沿着山壁爬下,中途一个打滑,身子猛落了一段,终于堪堪降落到了秦渊身边不远的地方。
“对,我疯了。”他笑了笑,语气不再焦急,反倒轻松了点,“姓秦的你听好,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妈的废话什么呢,道理他比谁都懂,就是不想明白。又不是没死过,怕个屁啊。
秦渊望着他,沉默着。根本劝不动的,他早该知道。
“行。那你陪着我。”他不再埋怨,轻声说,“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要是真掉下去了,你不准……”
“闭嘴。”阮轻暮截断道,“我怎么做,你管不着。你不想一起下去的话,就给我撑着。”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盖在了秦渊的一只手背上。
没有办法互相握住了,但是这样能触碰到,好像彼此都有了点勇气些。
山壁陡峭,夜风卷着碎雪,打在两个人的脸上,秦渊的体重无处支撑,全靠一只手抠着山壁的泥土,另一只手握着带刺的藤蔓,手臂又酸,手掌全是血。
藤蔓带着泥土,被抓的太久,终于松动了,秦渊心里蓦然急沉,只来得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阮轻暮:“阮阮……对不起。”
阮轻暮只觉得盖住秦渊的那只手忽然一空,附近碎石烂泥一起纷飞,秦渊的身体骤然向下面的黑色坠了下去!……
秦祝枫一行人正在山顶空旷的滑雪场里茫然找寻,忽然,严叔的手机响了,穆婉丽的声音急促又颤抖:“小桩回来了!他的意思好像说两个姐姐出了意外,暮暮和小渊也在,正在想办法救呢!”
秦祝枫听着免提,脑子“嗡”地一下,几乎站不稳脚。几个都在?!
严叔也如遭雷击:“意外,什么意外?!”
“他说不清,看比划好像掉到山下了,酒店紧急找了专业搜救人员,已经赶去了。”穆婉丽同样心急如焚,“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跑到一起去了!”
旁边,魏清琏声音呜咽,带着哭腔:“一定是两个男孩子顽皮,领她们去危险的地方。我就知道,一天到晚说什么女孩子要勇敢,这是安的什么心呀……”
电话里,穆婉丽声音蓦然提高:“别废话了行吗?现在是埋怨的时候吗!”
……
望着忽然空了的眼前,再望着下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深的山谷,阮轻暮浑身的血液像是猛然停止了流动,一片刺骨冰凉。
他在山壁上紧紧贴着,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出惊叫来。好半晌,他才仰起头,向着上面叫:“思泉?待会儿有人来,你就告诉他们,哥哥掉下去了,我下去找找他。叫他们想办法下来。”
再也不管小姑娘在上面骤然的尖叫和哭泣,他用尽全力掰了几根树枝,死死握在手里,又把那件脏外套整个包在了头脸上,护住了眼睛,身子贴着山壁,直接滑了下去。
树枝刮擦着山壁,阻止了部分下坠的势头,没有落脚点,就顺着滑,手臂抓不住任何东西,就一路跌跌撞撞磕碰着,头脸包在外套里,看不见外面,可是被撞击时,起码不会撞到头,也不会划伤眼。……
不知道在倾斜的山坡上下坠了多久,他手里的树枝已经不知道丢到了何处,身上无处不痛,但是终于在最后几个翻滚后,身子终于停了下来。
深深吸了口气,他等眩晕稍稍过去,忙乱着解下头上包裹着的外套,踉跄着站了起来。
还好,似乎没有重伤,四肢都没断,虽然全身都疼,手上也黏糊糊的全是血,可是头脑是清醒的。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四下看。果然是人迹罕至的山谷,幸好地势还算平坦,下面也不是那种怪石嶙峋的地貌。
要真是全是石头,怕是直接就全没了命,这一刻,他无比庆幸。
“秦渊!秦渊你在哪儿?”他哑着嗓子,颤声呼叫。
没有回应,山谷冷寂,只有雪落无声。
他拔腿就往周围跑,心急如焚地寻找着:不能急,都是从上面滚下来,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太远,一定可以找到的!
果然,没跑出十几米,在一片黑黢黢地山间灌木丛后,一个蜷缩的身影赫然在目,安静地躺在那儿!
阮轻暮狂奔过去,一路上连摔了好几下,才扑到了那团黑影边。
果然是秦渊。雪地微光里,他一动不动,脸上半边都是血。
阮轻暮浑身都在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叫:冷静,再冷静点。他的男朋友,现在只有他。……
鼻息还在,呼吸没有大碍,轻轻摸了一下,头脸上的血虽然多,但是没有蜂拥急出的血流,起码没被划伤大动脉。
“秦渊……秦渊你醒醒,能听见吗?”他不敢随意移动他,生怕秦渊有什么大的骨折,随意移动造成二次伤害,只有不停呼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秦渊似乎轻吟了一声,月色和雪光里,一张脸惨白,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微张开来。
怔怔看着阮轻暮,他像是有点分辨不清情况。好半晌,才轻声唤:“阮阮?是你吗……”
阮轻暮心痛如绞,脸上却带着笑:“是啊,是我。山不陡,我爬着爬着,就下来啦。”
秦渊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眼神有点涣散:“骗人……我摔下来的时候,数着秒呢。挺长的。”
阮轻暮几乎落下泪来:“你身上哪里疼不,动一下四肢看看?”
秦渊听话地“嗯”了一声,眼睛迷迷瞪瞪地,动了动各处,轻声说:“四肢没问题……但是肋骨应该断了。”
阮轻暮心痛地快要呼吸不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胸肋也隐约疼了起来:“脊椎呢?没有麻木吧?头疼不疼,想吐吗?”
秦渊喘息了一小会:“脊椎是好的。头有一点点晕……不过没事的。”
没事才见鬼,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没有办法防护,只靠手臂抱着头,最起码的脑震荡怕是免不了。
阮轻暮看了看四周,轻轻松开他:“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总躺在雪地里不是办法,光是低温就能要人的命。虽然小哑巴已经去找人了,可是一切都是未知数,在没人到来前,还得积极自救。
几步之外,他已经眼尖地发现,在山体边上似乎有一处黑漆漆的洼陷,跑近一看,是一处背着风的小山洞,闻起来没有什么异味,不像是大型动物的巢穴,倒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地貌。
他进去探了探路,果然里面干燥多了,外面的雪没飘进来,地上有些干枯的干草,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小动物曾经来短暂休憩过。
他转身跑回去,心里纠结无比,秦渊看样子伤到了肋骨,按说不要移动最好,可是这样躺在雪地里,低温也能致命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秦渊:“你能动吗,我们要不要过去那边避避风?小桩又去找人了,很快就会有人来。”
秦渊双脚双手都冻得像是针扎,轻轻“嗯”了一声:“去吧。”
阮轻暮小心翼翼扶着他:“万一感觉剧痛,你千万要说,我们立刻停下。”
秦渊身体靠着他,慢慢往几步外的山洞移去,却没有再回话,甚至都没有再追问小思泉的情况。
他的肩膀挨着阮轻暮,两个人一点点往山洞那边挪动,慢慢地,秦渊的头不堪重负般地,垂到了阮轻暮的肩膀上。
阮轻暮的泪水无声地往下落。
这个时候,秦渊一定会很害怕自己担心,但凡能撑住,他也不会让自己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肋骨断了几根?脑震荡严重吗?会不会有脑内出血,或者胸腔被断骨戳破什么的?
他不敢再想,手臂加力,终于半扶半拽地把秦渊移到山洞里,轻轻放平了。
“秦渊……你别睡着。”他轻声呼唤,“我陪着你说话。”
秦渊努力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中,眸子里依稀有一抹微光。呼吸却变得凌乱了些。
“阮阮,这里……好熟悉啊。”他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山洞顶端,声音低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六千字大章,所以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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