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悯生说罢,便从席位之间走了出来站到了谢渊的身边,周围所有人瞧着他这样,也都不敢轻易搭茬,一时间气氛简直如同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凝重,唯独只有太后,依旧是满面慈容的坐在台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台底下的小太监一时间也没了想法,站在一旁楞模楞眼的笑着谢督公,不知自己到底是去是留,赵悯生瞧着人那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便朝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人前去替他拿缶。
那小太监虽也是看清了他的一丝,却一直迟迟都不敢动。
毕竟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还未曾发话,一时之间谁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如若此时他贸然的将缶拿出,万一触了在做哪一位的霉头,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除夕这么大喜的日子,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在这儿丧了命去。
赵悯生站在殿中多次朝人示意,可那太监却如同瞎了眼般,全然不理,直至后来皇帝发话,他才终于手脚麻利的行动起来。
“既然淮王执意如此,那便允了吧。”
那皇帝坐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的赵悯生,略带些犹豫的摆了摆手,随后又迅速的抓起了酒杯,遮掩住了自己那略微有些不对劲的情绪。
正殿的门四敞大开着,从殿内直直的望出去,抬眼便能瞧见屋外的红灯与白雪,几阵微风吹过,殿外的台阶之上偶尔还会有几只麻雀稍作停留。
赵悯生站在台下,微微轻扶着身前的陶缶,此人此景,不由的便让皇帝想起了从前舒妃还在的时候。
舒妃生于李家,是将门之女,虽知书达理,品行温婉,可对于音律之事她却一直很不在行,不似其他妃嫔那般精通。
后宫之中皇后善舞,珍妃擅琴,唯独她什么都不会,后来有一次除夕夜宴,珍妃便故意提出合奏之事,欲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人难堪。
那时候舒妃便是以陶缶,与人齐奏,虽然她不通音律,即便是简单的击缶,也奏的乱七八糟,很有故意给人添乱之嫌疑,但她那时憨态可掬的神态与身影,却一直存在于皇帝的脑海之中。
自她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将小女子的娇憨,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了。
那皇帝眼瞧着台下的赵悯生,眼中若有似无的流露出几分伤感之意。
赵悯生的眉眼与他母妃有几分神似,平日里他还不觉得,可一到了如今这般场景中,就难免让他思及故人,心生感伤了。
台下谢渊的琴声清冽婉转,如鸣佩环,赵悯生的陶缶虽算不得有多厉害,但起码让人听着也很舒服,与琴声相比也不算突兀。
谢渊坐在台下,双手扶琴,姿态悠然,好看极了,上一世赵悯生虽也瞧过谢渊抚琴,却从未与人合奏过,如今这般与人一同站在台下,比肩而立,倒真让他觉出几分伯牙子期的感觉来。
虽然他这缶击的业余,完全配不上什么高山流水之名,但谢渊的琴声却是当真的好听。
时而清泠泠如檐下落雨之声,时而浪滚滚成波涛汹涌之势,指节微动之间,便能轻易的带动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一曲终了,场中人却依旧沉浸在乐曲之中,直到台上的太后先乐呵呵的鼓起掌来,周围的众人们,才开始跟着鼓掌称赞起来。
“谢督公好好琴技,本宫今日能够听此一曲,当真是三生有幸了。”
“儿臣也这么觉得,往日曾听人说督公琴技出神入化,弹出的琴音犹如珠落玉盘之音,有绕梁三日之势,今日终于有幸亲耳听见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