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据她所知,班爷打了一辈子光棍,一直守着凝垄这个小地方。
“后来我没看上什?么别的小姑娘,但是在打仗的时候伤了头,搁医院里熊了大半年才能下床,头一件事就是赶回?来找你阿嬷。”说到这里,班爷的粗眉拧出了个川字。
米安安没敢吱声。阿嬷十九岁就跟她阿爷生了她爹……显然是没等班爷。
“回?来一看,家没了,被上门报复的土匪给端了,全家上下死得一个没剩。”班爷啐了口唾沫,没抬头,“你阿嬷以为我死外头了,也?就嫁人了。”
那得是多惨烈的一幕?米安安不敢细想。
可是一想到班爷单身一辈子,明明有钱也有人脉,却守着凝垄这小地方,处处照拂她和阿嬷,她终于是懂了其中的原委。
“班爷……”
班爷扔了烟蒂,用力一踩,抬头看米安安,“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想给你打个预防针。无论你阿嬷怎么想、怎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甭怪她,甭跟她对着干……她,她身体不好。”
米安安轻声说:“我明白。”
“那就好。”班爷抬头,看向她身后,没什么表情,拍了下她的肩,就走了。
米安安目送他走远,心里沉甸甸的。
“怎么了?”颜梁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没有!”米安安慌张转身,差点撞翻了他手里的杯子。
颜梁淮稳住杯子,垂眸看她,“班爷说了什?么?”
“没有……”米安安踮起脚,看他手里的杯子,“是什么?”
“红枣枸杞,”颜梁淮把杯子给她,“熬夜补气。”
米安安双手环住杯子,抿了一口,冷热刚好。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要换做从前,别说颜梁淮特意给她煲汤,就算是倒杯开水,那也是偶像给的,够开心半天。
但现在……
“囡,你在外头吗?”阿嬷声音从屋内传来。
米安安忙说:“在!”正要跑进去,想了想一仰头把枸杞汤全喝了,又把杯子还给颜梁淮,才跑进屋。
颜梁淮拿着空杯子,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块。
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晚饭是颜梁淮做的,老太太虽然食欲不振,但赞口不绝,口齿不清还要坚持说:“将来谁当你的媳妇,要享福的。”
“能找到媳妇也?算我有福气了。”
“话?不好这么说,”老太太说,“你也?快三十了,找个年纪相当的,早点结婚生子,免得孩子大了你们都老了,带不动。”
米安安埋着头,咬着筷子,食不知味。
本来她以为阿嬷只是先入为主,觉得颜梁淮是她爸妈那一辈的,如今才明白,不光如此,老人家对他的背景和职业满满的都是偏见。
此刻再听米阿嬷的话?,米安安只觉得全是把人往外推的弦外之音。
她心里头难过,再没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
倒是老太太口齿不清却说个不停。
“赶明儿请班爷过来吃顿饭吧,咱们不在家的日子还得靠他照顾家宅。”
米安安低头,“今天不是刚请他吃过吗?”
老太太惊讶,“什?么时候请的?怎么不叫上我?”
米安安愣了愣,咬住筷子,“行?,明天我约他。”
老太太这才满意。
饭后,米阿嬷催着颜梁淮早早离开了。
米安安独自在厨房里洗碗,凉水打在手背上,半点精神也?无。
因为心不在焉,她半天都没动。
直到听见窗外传来低声的问询,“睡着了?”才被吓得猛地抬头——
只见颜梁淮正站在窗外,沐浴着月光,眉目柔和,轮廓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