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改扮的风炽,真正“挨家挨户”搜集夜香时,才发现三公子分明用错一个字,不是“推”,而是“拉”。
宽大结实的四轮木车,前面配有宽大结实的绳索,分明应该配一两匹高头大马,而不是单个人。
风炽套上“缰绳”,像个纤夫一样拉着整辆大车。
收集了十来壶夜香,已经觉得大车有点沉重。
据说原来收集夜香的还是个老头——堂堂花陌谷,以仙界名门自居,也太不“怜贫惜老”了。
不过风炽也很快发现干这个差事的最大好处是确实没人愿意接近他。
所到之处,他人纷纷掩鼻,且主动退后一大截距离。
最多有人议论:
“收集夜香的不是莫老头吗,怎么换了个满脸癞疤的丑大汉?”
“大概莫老头又生病了,找人替代。这大汉一脸疤痘长相如此吓人,怕是别处也不好找差事。收一早晨的夜香,能得百八十个铜板呢,这差事有的是人抢着干。”
“不过这种大车,让人拉着也确实费劲,怎么不套匹马,再由人来赶着马儿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本来就是辆马车,以前也套着马拉车出来收夜香,奈何这谷中灵蝶夜间出来,清晨还总有几只乱飞,不止一次惊了马儿,结果马拉着这夜香车满谷狂奔,害得好好的花陌谷成了脏臭谷,让人几天不能出门。后来纪夫人才做主改为人拉车。莫老头年纪一把,力气可不小,干这差事从未出差错,就是几次生病,总得找人替代了……”
“眼前这大汉,虽然丑得吓人,可看那身板子,倒是颇有些蛮力的。”
……
拉着夜香车的风炽,被三公子亲手弄了一脸“疥疮痘疤”,模样着实丑恶——在花香四溢又漂亮人物居多的花陌谷,确实让人“不忍”多看。
收集夜香,要在整个花陌谷转一个大圈。最后到东南角最大也是最脏臭的茅厕处,倒夜香,洗夜壶——所在之处,从来都是人迹罕至。
每到一处院落,夜香都在院门口摆好,收集夜香者将那些散发着尿馊粪臭的夜壶依次摆上大车再拉车离开——从头到尾,着白衣的门徒以及佣仆们,都是主动远离。
风炽拉着大车,按照三公子所说的路线,很快到了二公子所在的院落。
二公子受伤不轻,父母以及同父异母大哥都在,加上各家佣仆——院落内外都挤满人。
风炽还没走近,就见院门外站着一排人,却不像其他院落那样在墙下摆着一排夜壶。
他拉着吱呀呀作响的大木车,低头走近,听有人说:“一整晚都忙得人仰马翻,倒忘了夜香这事。”
“不要凑过来,”又有人冲风炽喊,“后一丈……哦,不,两丈距离,好,就站在那里,先等着。”
“今天怎么收夜香的不是莫老头。”
“莫老头每次生病都找人代替。”
“这人一脸疤这么丑,应该不是谷中人。”
“收夜香这事,不光是收夜香倒夜香,还包括洗刷马桶。虽然钱给得不少,但谷中愿意做的人几乎没有,倒是谷外不知多少人想抢着干。这次莫老头八成又找了个谷外人干这差事。”
一个管事的出门,张口就训斥:“收夜香这等屁事也值得你们唠叨半天?二公子伤得不轻,光是清洗伤口涮过的血水就有大半桶了。正好夜香车过来,让他将大半桶血水一并带走!”
很快有三十多个夜壶都摆了出来,又有一大桶血水被拎出。
“收夜香的,你过来。”管事的招手。
风炽略一迟疑,还是放下肩上缰绳,低头快步走去。
“夫人说了,今晚二公子受伤,院内外大家熬一宿都辛苦了,人人有赏。你虽然是路过收个夜香,也应得赏。这里有些钱,算在酬劳之外,你拿去打酒吃肉!”
管事的说着,从身后小厮的托盘里,随手抓来一大把崭新锃亮的铜板。
风炽抬起眼皮看一眼,当下举起双手,接住了一手的铜板,又随手揣怀里,转身就要走。
“慢着,”有人喝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礼,得了赏钱,连个谢安都没有?”
风炽不言语,择无谷一战,他说过几句话——记性好的,只怕能记住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