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敞篷的布加迪威龙此时因为车主照顾到副驾驶那怯懦小姑娘的心情,而缓缓盖上了车顶,车内的空调打的很足,一点感受不到车外夏日的热意。
托尼斯塔克的副驾驶上从来不少人,但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几乎没心思看路况,在短暂地纠结之后,只好把驾驶权全权放给人工智能。
他隔着墨镜,忍不住把自己的视线投向身边坐姿拘束,仿佛要把自己团成一团,尽可能减少自己坐在真皮座椅上的面积的小姑娘。
带她出来的时候有些着急,只来得及让她换了件干净的外套,现在她里头的白T恤上还能窥见一点奶油留下来的斑点。
看上去并不算太狼狈但依旧落魄的萝丝此时正低垂着头,眼睑也是低垂着的,双手抱臂环在身前,如果托尼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十足防御的姿势。
好吧,即便他是大名鼎鼎的托尼斯塔克,这刚刚把这个小姑娘从她舅妈的巴掌之下解救出来的英雄,也没办法让这个遭受了那么多折磨的小麻雀一下子相信他,更别提敞开心扉什么的了。
事情想想也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只是,天可怜见,在见到这个发色枯黄,一双眼睛也像是蓝宝石上蒙上了一层灰雾的小姑娘的时候,他几乎都没认出来她。
当然,那时候的她自然也已经没了这样一双眼睛,
可是,几天前,萝丝玛丽·斯派洛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像是什么童话故事里不能被提起名字的魔头,光是随意地向隐蔽的针孔摄像头的一瞥就足够让屏幕另一面的人心惊胆战。
当然,她也的的确确是女魔头,那么阴郁,暴力,甚至疯狂,恐怖得过分,而她甚至还在无尽头的吸纳,变强,甚至到了无可阻挡的地步。
所幸,现在一切都已经回到了事情还没发生之时,多的是时间让她改变。
尽管那些心理学家都说什么一个人的疯狂与扭曲来源于不幸的童年,虽然现在小姑娘童年已经没法改变——因为他们已经基本没了再来一次的可能,但好歹,能改变一下她的青春期不是?
“咳咳。”托尼清了清嗓子,引得正低着头出神的萝丝抬眸看向他,布满雀斑的小脸故作镇定,但这拙劣的伪装并没能掩饰得了她真实的心情。
她是那么的惶恐不安,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玩笑,一个错误,她马上就又要被送回舅妈家……诸如此类。
被这样一张脸,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托尼斯塔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尽管他曾经无数次的面临无数镜头和记者的逼问,但面对这个小女孩时,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如何对待她?这个问题已经被探讨了很多次,甚至在知情者会议中导致好友伙伴针锋相对过无数次,但却始终没有落定一个确切的方案。
杀是第一个被排除的,监-禁紧随其后,因为这两个都不被允许,不是出于虚无缥缈的道德,而是绝对不能被触犯的,由萝丝玛丽·斯派洛亲自定下的,连时光逆转都无法更改的铁律。
一旦触犯,一切就将归于原点,再无转圜的可能。
于是接下来的选择变得很少,而如何对待她,和知情者以什么态度应对她,则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但面临此情此景,托尼还是抛出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又敷衍至极的答案。
还是得先看看。
他想着。
“噢,好吧,kid…萝丝,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吗?”托尼呼出一口气,索性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靠在了驾驶座上,彻底把驾驶权交托了出去。
他看着因为他的大胆动作吓得身体僵硬了一瞬,却又很快放松起来的萝丝,扶了扶墨镜,让墨镜能够完全遮住他的眼睛,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知道……您,您刚刚和舅妈说,您的好友波茨小姐她,她要收养我。”
猝不及防被提问的萝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低着头,手指下意识的绞着自己的衣摆,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垂。
说实话,当站在破旧阁楼里的托尼斯塔克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萝丝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佩珀·波茨,斯塔克企业的现任CEO,居然是她早已过世的母亲的高中同学,曾经的密友,在时隔多年以后,功成名就的波茨小姐想起了久不联系的好友,却发现她早已去世,于是决定收养她的女儿……
如果这件事换个主人公,萝丝一定会真情实感地感叹起这段超越时空的友谊,然而,当主人公换成她之后,她便开始惶恐。
她几乎没有对母亲的印象,但假若是能和波茨小姐成为高中同学,那么她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女性才对……
那么,那么熟悉她母亲的波茨小姐,又是否会对她怀有什么期待,而这期待,又是否会在见到她的第一面破灭呢?
萝丝不敢去想。
因为她大概是知道自己远不及自己的母亲的。
而斯塔克却对小姑娘这隐秘的猜想浑然不觉,他只注意到了她的惶恐,并未注意到,也实在难以注意到这一点轻微的胡思乱想。
“佩珀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如果你关注一些时事新闻,你会发现她在镜头前出现的次数比我还要多,不过我总是些……”
本来想说些佩珀好话,让这个小姑娘对她有个好的第一印象的托尼·花花公子·救世英雄·头条制造者·斯塔克没有再说下去。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出人意料的是,再一次打破这沉默的人并不是托尼,而是从见面以来就表现的非常怯懦卑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即便有他撑腰也不敢在当面指责她舅妈一家的,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