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来看望容锦,对她关怀备至,容锦却是心不在焉,只在想着德勒克的状况。却不知德勒克今日是否去找过皇上,外头一直没消息传来,难道他有事耽搁,没去成?
倘若真是如此,她反倒可以松一口气。
手拈杯盖的她轻拨着杯中的花茶,正想喝口茶,缓一缓心底的焦虑,却见月蓝进来了。
进得帷幄中,月蓝瞄见明瑞的身影,面色顿僵,但还是依礼福身,“奴婢参见大人,大人今日不必当值吗?”
月蓝的小心思,明瑞再清楚不过,心下冷嗤的他面上不动声色,温笑道?:“上午请休半日,特来陪陪容锦。”
斟罢茶,月蓝立在一旁,暗自祈祷着明瑞快些离开,可他一直坐在这儿找话头,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容锦也有些不习惯,借口道:“太医说了,我的身子并无大碍,调养几日即可。昨夜没睡好,我想再补个觉,你先回去吧!”
“话虽如此,可也得按时喝药,还记得以往你总嫌药苦,偷偷将药给倒掉,这可不是好习惯,我得看?着你把?药喝完再走。”
明瑞坚持不肯走,定要等着汤药送来。可那药还在煎,等煎好已过了两刻钟。
在此期间,月蓝焦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直等到公主喝罢药,明瑞这才?离开。
待他走后,月蓝着急忙慌的将世子之言转告主子,得知德勒克要启程回蒙古,容锦大惊失色!
她一心想让他放弃,不想连累他,她以为自己可以遵从皇命,与他斩断一切关系,可当她听闻德勒克要离开京城的消息时,她竟有些难以接受。
他这就要走了吗?若只是为他祖母,办完丧事他应该还会回京城才对,为何他说往后再也见不着了?
难道他已经向皇上表明心意,被皇上训责了?又或是他彻底放弃,不想再见她?
种种猜疑压得她无法喘息,若这是离别,若往后再也无法相见,那她错过这一面,岂不是要遗憾终身?
思及此,容锦再也坐不住,提着氅衣的裙摆,径直跑出帷幄,奔向约定的亭子。
公主还穿着花盆鞋呢!怎能跑那么快?担忧的月蓝跟在她身后提醒道?:“公主您慢些,仔细脚下!”
待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至亭边,却发现亭中空空无人影,容锦的心瞬时凉了半截,
“德勒克呢?是不是这儿?你莫不是记错了?”
紧跟而来的月蓝喘着粗气,慌声应道?:“奴婢没记错,世子说的确实是此处,不过那会子他说只能等一刻钟,队伍很快就要出发,兴许世子等不着您,便走了吧?”
德勒克在等着与她道?别,她却坐在帷幄中与明瑞说话,当时的德勒克痛失至亲,又等不着她,他大概以为她不愿见他,一定很失望吧?
一想到让他空等了那么久,她便恨透了自己。
恰在此时,有个太监牵着马从这儿路过,容锦瞄了一眼,只觉那匹马好生熟悉,仔细一看?,似乎是清风!
那不是德勒克心爱的骏马吗?怎的还在这儿?
容锦疾步上前询问,太监只道世子走得匆急,忘了将清风带走,他正打算把?清风带回马圈,询问上头,看?该如何?安置。
顺了顺清风那灰青色的鬃毛,容锦灵眸一转,二话不说,直接踩着马凳,翻身上马。
太监见状吓一跳,忙提醒道?:“公主您快下来,清风脾气不好,上回永琨少爷骑它时被它给摔了下来,您可别冒险,快下来!”
然而容锦根本不听劝,她之所以敢碰清风,是因为德勒克曾带着她在皇宫校场中跟清风相处过,德勒克亲自扶她上马,清风很给主人面子,并未排斥她。
是以今日她才?敢大胆的骑上清风,调整好缰绳,直奔德勒克离去的方向。
月蓝晓得主子想再见世子一面,也就没拦着,暗自祈祷着主子一定要如愿以偿。
容锦乘马疾驰,迎着风一路追赶,哪怕被风吹乱了鬓发她也不在乎。
怎奈追了许久也没追上他们的队伍,此处已是木兰围场的边界,有重兵把守,没有帝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草原上的碧浪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巴林郡王的队伍一如退去的潮水,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的眼前只余一团黑影,她甚至看不清德勒克到底在哪里。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总认为他来了京城便不会走,即使两人断了关联,只要知道他人在京城,便是好的,可如今,他居然回往蒙古,从此山高水远,难通消息。
一想到从今往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他,容锦的心便一阵绞痛。
她暗恨自己太过矛盾,明明是她要了断,眼下德勒克回了蒙古,远离纷争,终于跳出了这个旋涡,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吗?可为何?她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心还是那么疼,仿佛被剜走了一块,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本以为德勒克是她可以轻易剔除的过客,却原来,他早已在悄无声息的在她心底扎了根,他走得猝不及防,似要自她心底连根拔除,扯得她心脏生疼,鲜血直流!
那一刻,容锦才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那份情意,根本不是说放就能放的。等到这份情真的将要逝去时,最留恋的人,其实是她……
被绝望和遗憾吞噬的容锦无助的下了马,扶着马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间痛哭失声。
恨自己错过了与他道?别的最后一个机会,德勒克肯定以为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知道他要走也不肯去见他吧?
实则她根本不知情啊!可他人已经走了,这些误会又能向谁去解释?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奔驰的马蹄声!
难道是德勒克拐了回来?容锦喜极而泣惊抬眸,却发现那声音不是自前方传来,而是自她背后传来,的确有人骑马而来,却不是德勒克,而是明瑞。
明瑞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她,忍着眸中的刺痛沉声道:“跟我回去。”
下巴微颤的容锦泪流满面,红着眼站起身来质问他,“你是故意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