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德勒克的心紧揪在一起,疼如刀绞,难以抑制!
容锦感同身受,却又不能安慰他,不能去辩解,只能让他就这么误会下去,唯有伤透心,方能死心,放下执念,他才不至于再被痛苦折磨。
强压下心底的郁结,容锦故作平静地道:“有些?话,说出来大家都难堪,你明白就好,趁早放弃,别再报什么期待,我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会有更好的姑娘在等着你。”
可他的心门只为她开启,旁人好与不好,与他有什么关系?紧扶着容锦那窄瘦的肩,德勒克凝望着她,声悲神切,一双眸子已然通红,似有晶莹闪烁。
“我不要别的姑娘,我只要你!”
只这一句,便如利器重锤,轻易就砸开她心底的防线,容锦心痛难耐,懊悔不已,甚至开始动摇。然而皇后和明瑞的话不断的在她耳畔回?响,犹豫再三,她终是没有冒险的勇气,
狠心一把将其推开,冷然反嗤,“可我不喜欢你,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何必死缠烂打,非得让我讨厌你吗?”
原来他这么努力的去争取,在她眼里竟是死缠烂打,惹人厌烦,那么以前的和睦相处,言笑晏晏都是假象,都是他的错觉吗?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往后退一步,绝不越雷池半步,我们回到过去,还像从前那般,可以吗?”
他那悲楚绝望,近乎祈求的眼神令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若再继续待下去,只怕她会心软,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他。
强按下心底的苦涩,容锦冷然道:“回?不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为避免误会,往后我们莫再来往,只做陌路人。”
看似洒脱无情的转身,实则掩藏了太多的无奈和委屈。她不想对他撒谎,不想伤害他,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啊!
她太了解德勒克了,若把真相告诉他,他必定会想办法去抗争,甚至很可能向皇帝表明心迹,可是皇后都说了,皇上之?意已决,定亲是为政局考量,又岂会因?为德勒克的请求而?更改?
一旦他忤逆圣意,后果不堪设想,她不想毁了他的大好前程,是以了断是唯一的选择。
唯有佯装绝情的伤害他,他才会死心,会放弃。
这便是她的目的,她终于做到了,不是应该很轻松才对吗?为何心竟那么疼,像是被谁撕扯,疼的难以自持。
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冰凉而?干涩,好在这夜色替她做了遮掩,没人会看到。
茫然的回?到住处,容锦一句话也不愿说,不管月蓝说什么,她都不吭声,沐浴更衣就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神?情哀戚,不哭也不闹,月蓝见状,忧心不已,
“公主,您若难受就跟奴婢说,或者哭一场也好,这般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才刚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哭过,然而哭又有什么用呢?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吗?能改变眼下的局面吗?并不能,所以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哭呢?
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自己做的事就该承担后果,她要忍着,忍着不去想德勒克,时日一久,她大约就会忘了吧?
躺在帐中的容锦将长长的青丝捋在枕边,侧躺着的她思绪纷乱,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却满脑子都是德勒克的身影。
半梦半醒之?际,她依稀梦见了他。
犹记得那时皇上与太后等人都去了热河,而?她与德勒克留在皇宫。当?时两人只能书信往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有一回?,德勒克居然跑到寿康宫西侧的廊芜后墙外?来找她。
成日的写信,见不着面,他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容锦惊喜的同时又生忧虑,“你怎的会来这儿?万一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德勒克却道无妨,说是提前几?日观察过他们巡查的时辰,此处半个时辰才有侍卫巡逻一次,他来的时候,侍卫们刚过去,
“许久没见你,我想跟你说说话。”
“咱们不是时常写信吗?”信中都会把身边所发生的趣事告诉彼此,两人很了解对方的生活,即便不见面,也不会觉得生分。
“信中只能看到字,听不到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自墙外?传来,低沉而?模糊,然而每个字都烙印在她心底,令她心头一软,唇角微弯,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墙外?的德勒克似是听到了她的笑声,问她在笑什么。
沉吟片刻,容锦才轻声道:“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两人就这般隔着厚厚的宫墙而?坐,一同望着天上的云彩,讨论着它?们的形状,一起感受夏日里难得的一阵清风。
偶尔他也会为她哼一首蒙古曲子,徐徐而?来的小风将他的歌声吹至她耳畔,那样的日子惬意温馨,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再回?想起来,容锦越发心塞。
德勒克对她那么好,她却说了那么多伤他自尊的难听话,他大约会很难受,兴许还会恨她吧?
可那些话都是她亲口所言,她又怪得了谁呢?
悔恨和遗憾悄无声息的吞噬着她,说好的不哭,可枕头还是被眼角的泪打湿。
哭醒的容锦还能清晰的体会到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后半夜她怎么都睡不着,只能下帐来,行至桌畔,拿起碟中的糕点,不停的往嘴里塞。
她以为找点事做,吃点儿美食便能可忘却那些烦扰,可不管她吃什么,都难以弥补心底的遗憾。
入口的糕点明明是甜的,到她口中却成了苦的。
一看到那些糕点,她又想起自个儿曾给德勒克做糕点的场景,非但没缓解痛苦,反而?使得她愈发煎熬。
究竟要怎样才能止住想他的念头?绝望的容锦紧捏着红豆糕,趴在桌边压抑的哀泣着,手中的糕点一如她此刻的心,被捏的稀碎,再不完整……
这些?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自个儿默默承受。
自那日以后,容锦没再去见过德勒克,乾隆帝带着一众王公大臣在围场打猎,除此之?外?还会举行各项比赛,猎物最多或比赛取胜者皆有奖励。
容锦本不想过来,和敬看她心情不好便打算留在这儿陪着她,奈何和敬的身份摆在那儿,今日这比赛尤为重?要,满蒙王亲皆在其列,若是两位公主都不到场,难免惹人非议。
为着大局考虑,容锦只能强颜欢笑,与和敬一道出席今日的比赛。
德勒克亦在其列,唯有赛马打猎,身处忙碌之?中,他才能忘却她的那些绝情话,暂时浮出伤痛的旋涡,不至于被痛楚淹没。
箭术比赛中,德勒克胜出,赢了明瑞,明瑞也不恼,只因他很清楚,容锦是他的,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周围皆是恭贺声,德勒克却毫无喜悦之感,当?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容锦时,她却并未看他,若无其事的与其他人说着话。
明知自己与他已无可能,但当?德勒克比赛时,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等到比赛结束,她却不敢再看他,迅速移开目光,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
目睹这一幕,永琨不明所以,凑上前去朝着德勒克眨了眨眼,小声对他道:“是不是想跟我姐单独相处?要不我帮你去传话,让她在哪儿等着你?”
传话?有何用?容锦肯定不会去赴约,默然许久,德勒克闭了闭眼,毅然拒绝,
“不必。”
道罢,他黯然转身离去,永琨莫名其妙,疑惑的挠了挠头,转头去问永琪是怎么回?事,永琪耸肩摊手,他也不知内情。
心知德勒克对永琪更信任些,于是永琨怂恿德勒克去问个清楚。
现下人多,永琪不便询问,待到晚上,宴席过罢,众人各自散去,永琪却没回?房,而?是跟上德勒克,状似无意的与之闲聊着,
“最近怎的不见你与四皇姐说话?你俩碰面连个招呼也不打,互相回避是怎么回?事?该不是吵架了吧?”
提及容锦,德勒克眸光愈暗,不意多言,“没什么,别问了。”
可他若是不管,谁又能帮德勒克呢?冒着被嫌弃的危险,永琪再次表态,豪言劝说,
“朋友之?间就是分享喜悦,分担痛苦的,你有什么烦心事大可与我倾诉,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一直压在心里,岂不是折磨自己?”
那些伤心事,德勒克本不想跟任何人说,偏他喝了些?酒,心情郁郁难舒,永琪正好问起,他晓得这孩子嘴紧,便没再瞒着,道出压抑在心中的苦闷,
“我喜欢容锦。”
永琪嘿嘿一笑,“这事儿不消你说,我跟永琨都瞧得出来。”
是啊!所有人都瞧得出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可惜,世事未能尽如人意,“可她不喜欢我。”
说出这话时,德勒克喉间堵得发疼,停在大树下,望着天上的圆月发呆。
月是眼前月,人却已非昨日心。
中秋节前,他还心怀憧憬,中秋之?后,两人便形同陌路,这样的变故他难以接受,却又无力?去改变。
永琪闻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皇姐明明对你很关怀,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原来有错觉的不止他一人,德勒克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她与我同心,可她却拒绝了我,说她只当我是朋友。”
“这不应该啊!”永琪总觉得不对劲,“兴许皇姐她有什么苦衷,才故意与你说那些狠话。德勒克,你别难过,我想办法去打探一番。”
苦衷?德勒克也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可她的态度太过坚决,他至今还记得她那嫌恶厌烦的神?情,以致于他根本没勇气再去找她。
永琪之言倒是给了他一丝希望,他只盼着永琪能够探得真相,能告诉他,那些绝情之?词不是容锦的真心话。
永琪是诚心想帮忙,奈何这会子时辰太晚,容锦大约已就寝,他只能等明日再去找她。
心知德勒克焦虑不安,次日永琪没敢耽搁,抽空去了一趟,问及此事的因?由。
容锦心道:永琪与德勒克走得近,她若说实话,保不齐永琪会将真相告知德勒克,那她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她不敢冒险,便什么也没说,一口咬定自己对德勒克没有男女之?情。
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永琪看得出来,容锦说话时的眼神明显在闪烁,她肯定有所隐瞒!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永琪干脆告辞,但他并未放弃,转身又去找他皇姐---和敬公主。
容锦一早就交代过和敬,和敬有所防备,亦配合着撒谎,不肯透露一句。
她们越是讳莫如深,永琪越觉得有问题,可现在他又该从何人着手呢?
就在永琪惆怅之?际,永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低呼道:“我知道缘由了!方才我遇见明瑞,跟他闲聊了几?句,明瑞说让我叫他姐夫,我一问才知,原来皇上已经打算为我姐和明瑞赐婚呢!”
赐婚?永琪暗叹不妙,皇阿玛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激动的永琪赶忙小跑着去将此事告知德勒克,顺便道出自个儿的看法,
“我猜啊!皇姐肯定是得知皇阿玛要为她赐婚,她不敢违抗皇命,是以才刻意说那些狠话,与你保持距离。”
倘若真是为这事儿,那容锦的一切反常行为便都可以说得通了。得知真相的德勒克再顾不得懊恼,当?即去找容锦。
人尚未找着,却在半路遇见了明瑞。
见他神?色匆匆,明瑞特地走过来,问他要往何处去。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德勒克一见他便火冒三丈,然而他此刻赶着去找容锦问清楚,顾不得与明瑞纠葛。
漠然负手,德勒克睇了明瑞一眼,面冷声沉,“本世子之?事,与你何干?”
“世子去找旁人,自是与我无关,但若是去找容锦,那便与我有关。”傲然扬首,明瑞挑眉冷哼,肃声警示,
“实不相瞒,皇上已为我和容锦赐婚,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未婚之?妻,世子实该与她保持距离,若再纠缠,我绝不客气!”
此事尚未公开,德勒克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圣旨未下,一切皆有转机,你别得意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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