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问,明瑞心间一窒,眼神中闪过一丝仓惶,很快又恢复平静,顾左右而言他,“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叫喜欢?”
“我当然懂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姐,干嘛那么关注她和德勒克的事?”
被戳中的明瑞面色微窘,干咳一声,正色道:“琨儿,你才九岁,实该专心读书,少管这些感情纠葛。”
永琨虽小,但他常爱听些闲话,懂的可不少,小少年故作老派,语重心长地道:“哥,别怪我没提醒你,感情可没什么先来后到之说,别看你与我姐认识了那么多年,但你一直把心思藏掖着,从未向她表明过,顶什么用?
这段时日,德勒克的汉语可是突飞猛进,关键是他会哄我姐啊!指不定哪日他就把我姐哄到蒙古去了,到时你想见她一面都不可能。”
负手前行的明瑞扬着下巴不屑嗤笑,“他再怎么甜言蜜语又如何?你姐可是当朝公主,她的婚事该由皇上来决定。”
“清廷公主配蒙古世子,这不正符合满蒙联姻吗?”
这一点,明瑞并不忧虑,只因有先例摆在那儿,“咱们和敬公主配的可是蒙古亲王之子,德勒克之父只是个郡王,皇上怎会把容锦嫁给他?”
“按理来说是不太可能,但难保不会有万一,反正话我搁这儿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永琨之言不禁令明瑞陷入沉思之中,他对容锦的确有好感,但他身在富察世家,家族世代与皇室联姻,是以他从小就明白,他的婚事,连他的父母都做不了主,得由皇帝来定夺。
正因为清楚这些规矩,哪怕他对容锦有好感,他也不曾明确的表达过,除却生辰给她送礼,出宫给她捎带一些特色吃食之外,明瑞再无其他越矩的举止。
他以为他不说,容锦便会明白,他以为两人应是两情相悦的,直至德勒克出现,明瑞才慢慢感觉到,容锦对他似乎并不是很特别,她对德勒克的关心明显多于他,这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但又不知该如何去化解。
去跟容锦表明心迹?她可是公主啊!他该以什么身份呢?皇后的侄儿只是个虚名,如今的明瑞只在皇宫读书,尚无一官半职。
他们这些满洲子弟,虽不必参加科举,但在上书房读书也是需要考核的,只有通过今年六月的考核,他才可以担任侍卫,正式踏上仕途。
有了官职,明瑞才有底气跟容锦道出心底话,是以这两三月对他而言极其重要,他得专心复习功课,练习骑射,儿女私情只能暂放一边。
至于德勒克,明瑞根本不担忧,毕竟德勒克才入宫一个多月,皇上还要观察一段时日,看他人品如何,才学如何,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容锦许出去。
思前想后,最终明瑞没有任何行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摒弃杂念,专心读书,并未刻意针对德勒克。
德勒克的心思很简单,复杂的事他想不来,他只想尽快学好汉文,再有就是等着容锦过来。
昨儿个她已亲口答应今日会来,偏偏今儿个的天阴沉的似一副水墨画。德勒克暗自祈祷着午后不要下雨,要下也等晚上再下,老天爷却偏与他作对,刚用罢午膳,雨打石阶的声音便自窗外传来,滴答的雨声本是美妙的曲调,可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听在他耳中难免会有些烦躁。
立在窗前的德勒克看着院中被风雨洗礼的花木,兀自琢磨着,这会子容锦应该在午歇吧!但愿这雨能在申时之前停歇。
然而事与愿违,这场雨竟是越下越大,不知不觉间,申时已过,容锦仍未到来。
八成是因为雨势太大,风吹雨斜,烟雾弥漫,她才不想出门吧?
看来今日这约定又要落空了,明知她不可能过来,手持书本的德勒克依旧心神不宁,时不时的往窗外张望,盼着雨停……
焦虑的等了半个时辰,当他又一次抬首时,惊见雨雾中闪现出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伞下的姑娘身藕色蝶纹大襟氅衣,一双粉流苏的花盆鞋踩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梳着小两把的她鬂侧横着一支紫晶珠串流苏簪,明亮的色泽衬得她娇俏动人。
瞄见那抹熟悉的倩影,德勒克即刻放下书本到门前去迎她,月蓝收了伞,识趣的退至隔壁的茶水房,不打扰两位主子说话。
心下欢喜的德勒克佯装镇定的打着招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外头风雨交加,饶是将挽袖放下一截,她这小手依旧冻得冰凉,搓着小手的容锦颤声道:
“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这样的雨天最适合躺在被窝里,听着雨声舒坦又惬意。不过昨日我已答应过你,若是失约,我担心你会胡思乱想。”
毕竟两人才和好,约定的头一日她便不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闻听此言,德勒克心下感念,他很期待她的到来,却又不希望她冒雨挨冻,“往后再有类似情形,你在屋里待着就好,这雨天路滑,不宜出来走动。”
他言辞轻巧,一副无谓之态,容锦失望哀叹,“原来你没等我啊!那我还是回去吧!”
她作势要走,德勒克暗叹失言,立即近前相拦,“哎---既然来了,那就坐会子,喝杯茶暖暖身子,等雨停后再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