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此刻的容锦心沉神黯,自顾不暇,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你快回去吧!不必管我。”
担心她淋雨着凉,明瑞将伞递给她,她却不肯收,“我不需要,你别跟着我。”
听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明瑞很想问安慰她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她步伐太匆急,情绪明显很不稳定,他若再多言,只怕她恼火。
既然她想独处,那他就随她的意,趁势与她讲起了条件,“你把伞拿着,我便不跟。”
未免他同行继续追问,容锦只好接住伞,“多谢,得空我会还给你。”
道罢她再不停留,偏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手持油纸伞,疾步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被风吹斜的雨雾缥缈不定,一层又一层,模糊了视线。立在雨中的明瑞遥望着她那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只盼着容锦能彻底放下,不再跟德勒克来往。
且说容锦与德勒克闹得不欢而散,自此后,她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连做糕点的兴致都没有。
和敬见状,不免好奇,“你不是在跟德勒克学蒙文吗?这几日怎的不去了?”
倚在躺椅上闲翻着书页的容锦懒应道:“不想去。”
若真的只是不想去那便罢了,可和敬瞧她这几日闷闷不乐,明显有心事,便旁敲侧击的问道:
“你可不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你做什么事都有始有终,怎的这回才学了半个月便放弃了?”
想起德勒克的那些话,容锦至今窝火。左右和敬不是外人,她也就没瞒着,如实相告,
“他嫌我烦,嫌我话多,不想教我,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再去找他。”
“不会吧?”容锦性子开朗,说话风趣,和敬很喜欢跟她相处,德勒克应该也不至于厌烦吧?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不是你自个儿胡思乱想,以为他对你有意见?”
“他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德勒克好歹也是蒙古世子,即便他汉文说不好,但教养是最基本的,他怎会对姑娘家说这种狠话?和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才会说出那样偏激的言辞?或许这并不是他本意。”
和敬总往好的方面去想,容锦晓得皇姐这是在安慰她,但她不想自欺欺人,
“即便他有烦心事,大可与我倾诉,何必拿我撒气?我又不欠他什么。我看他就是忍无可忍,才会道出真心话。不怪他说话难听,只怪我没有自知之明,往后他的事我不会再管,省得讨人嫌。”
和敬暗叹这两人真似孩童一般,刚没好几日就又闹了矛盾,她倒是有心帮两人调解,怎奈她婚期将至,有太多的事要忙,实在无暇去管。
思量再三,和敬还是决定不插手,指不定哪天两人就又和好了呢?
容锦可没打算跟德勒克和解,他的那番话太伤人,她再也不想去讨好他。
她安居于寿康宫,日子虽然无趣,却胜在安逸,德勒克则依旧忙着学汉文。
算来他到京城已有二十天,这段时日,他的生活几乎都是千篇一律,师傅们每日卯时来授课,德勒克比他们还早,提前一个时辰,寅时就到了上书房。
此时的天还是一片漆黑,初春的夜风冷厉如刀,唯有漫天的星子和手中的灯笼为他照明,这一个时辰,他会用来复习昨日所学的功课。
到得卯时,师傅来后,他再学习新的功课,晌午吃罢饭,他继续读书习字。
永珹和永琨时不时的变着花样儿嘲讽他,德勒克已然习惯,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装聋作哑,一概不理会。
下午申时散课,其他的孩子们都出去练骑射,放松筋骨,德勒克却不能去,他得回屋继续读书。
以往的这个时辰,容锦会过来陪着他一起念书。自从小花园一别之后,她再也没来过。屋内只有他一个人,除却鸟鸣声便是翻书声,异常安静。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可为何他竟没有一丝轻松之感?无人打扰,他本该专心致志的读书,可一看到书中的“脸”字,他的脑海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回响起容锦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凡是带月字旁的字大都与人的身体有关。”
“这两个字极易混淆写错,咱们可以写在错字集上,反复练习。”
“我手好酸呐!你累不累?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歇一会儿吧?你们家乡那边都有什么好玩儿的游戏?”
那时他总嫌她娇气,才学了半个时辰她就喊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她是担心他心弦绷得太紧,才故意找借口想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一直不怎么待见她,未料她竟默默的为他着想,从来不明言。若非那日他撂狠话,她大约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吧?
思及此,德勒克愧疚丛生,喉结稍稍一动便有刺痛之感,感觉像是卡了根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