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永琨故意装聋,漫不经心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让你道歉!”
平日里的德勒克温吞沉默,不论旁人如何戏弄,他都隐忍不发,永琨从未见过他此刻这般眸闪寒芒,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难免有些畏惧。
永珹见状,过来挡在永琨身前,好言劝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你都十五了,怎能与他计较?”
小孩儿可以调皮,却不该有害人之心,永琨几次三番的给他使绊子,德勒克早已忍无可忍,那双温和的眸子已被愤恨充斥,燃着汹汹怒火,
“孩子就可以做坏事?没教养!”
“他可是我皇叔和亲王的儿子,你说他没教养,又将我皇叔置于何地?”永珹抓住这句不放,跟他理论。
有四阿哥帮腔,永琨浑然不怕,不占理他就开始放声大哭,哭着说德勒克欺负他。
他们一个耍赖,一个岔开话头,恶人先告状,找来师傅评理。
这边是皇子和亲王之子,而德勒克只是郡王之子,师傅还能说什么,只能拿谦让来说事儿,劝德勒克莫再计较,
“你们既是同窗,便该友爱互助,实不该因一桩小事而斤斤计较。不过就是两三百个字,你再写一遍,权当练习了。”
德勒克不怕多写字,他气的是永琨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偏偏所有人都向着他,维护他,师傅不痛不痒的训了他两句便算完事儿,压根儿没有惩戒之举,反倒让他再重写一遍,无人替他做主,这些委屈他只能自个儿默默吞咽,强忍着苦楚再从头开始写。
两刻钟后,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原本他可以早早的写完,按时用饭,这一重写,他便没空用饭,得先把师傅布置的任务完成。
旁人在外间吃得正香,他却只能忍饥挨饿继续写。
好不容易写完,那些饭菜都凉了。若再让人端去热,还得耽搁,再有一刻钟又该上课了,无奈之下,德勒克只能将就着把凉菜给吃了。
其他人早已吃完饭,喝罢了茶,陆续离开,永琨原本在跟旁人说笑,瞧见德勒克坐在饭桌上,他特地走过去,斜坐在桌边哼笑道:
“我说你最近怎的进步神速,原是私下又请了小师傅,你小子厉害啊!居然把我姐给请去了,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姐的?跟我说说呗!”
德勒克峰眉微皱,心道他怎会知道这件事?是听谁说的还是瞧见了?纵有疑惑,德勒克也不愿与永琨说话,默默吃着碗中的饭。
不听吭声,永琨便继续追问,德勒克烦不胜烦,怒而回怼,“与你无关!”
“她是我姐,她的事当然与我有关。”懒得与他废话,永琨直言不讳,
“你知道什么叫做懒□□想吃天鹅肉吗?你肯定听不懂,我来跟你解释,这话指的就是像你这种不自量力之人。
我姐可是皇上亲封的和婉公主,我警告你,少攀扯我姐,甭想打她的主意!我将来的姐夫必得是英俊潇洒,学富五车,文武双全之人,你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根本就配不上我姐!”
永琨说的太快,话又那么多,德勒克听不清楚,只听懂了一两句,愤而反驳,“我没打她主意。”
“那你就别再缠着她,别让她教你写字,一个大男人还让姑娘家教,丢不丢人呐?”
接连被羞辱,德勒克只觉颜面尽失,缓缓攥起拳头,下颌线紧绷着,怒视于永琨,被火焰充斥的心腔几近炸裂。
他很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的被人践踏,可他又能做些什么?把永琨揍一顿?可永琨是皇上的侄子,他才来皇宫就打架,万一皇上一怒之下不让他继续在这儿念书呢?
告诉师傅?师傅肯定又会劝他别计较,打也不是,说也不是,最终他只能保持沉默,强压下悲愤,佯装若无其事的扒着碗中的米饭,即便饭已凉,他也不能浪费,得把碗中的米饭吃干净。
人在异乡,哪怕受了委屈他也得独自吞咽,尽管德勒克表现得满不在乎,可永琨的那些羞辱讥讽之词却如火红的烙铁,在德勒克心间烙下滚烫刻骨的印记。
那些痛楚,他不会与谁倾诉,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默默咀嚼,化悲愤为动力,越发用功的去读书。
远在寿康宫的容锦并不晓得上书房所发生之事,这日午后,她照例去找德勒克,却发现他不在书房内,她向太监打听他的去处,太监只道世子出去了,具体去了何处他不清楚。
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私事,她也能理解,遂将食盒留下,回往寿康宫。
一日有事耽搁很正常,一连三日如此那就不正常了。德勒克对学业一向很重视,他到底有什么事,居然连着三天下午都不读书?
容锦心下起疑,决定守在上书房外,一探究竟。
到得散学的时辰,众人陆续出来,德勒克出的最晚,躲在花丛后的容锦本想近前跟他打招呼,却惊讶的发现他并没有往住所的方向走,反倒拐弯去了旁处。
屋子都不回,他这是要去哪儿?
好奇的容锦悄悄跟了过去,她还以为他有多重要的事,未料他竟去了杏林附近小花园的六角亭中,而后坐下开始读书。
初春的风掠过花叶,吹至亭间,吹起他鬓间的乌发,德勒克浑不在意,长长的眼睫低垂着,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
他那心无旁骛的模样好似一道亮丽的风景,吸引着容锦的目光。
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容锦百思不解,想到某种可能,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还是问清楚为好,于是她不再藏着,迈着花盆鞋径直上前,
“你这几日一直不在书房,都是在这儿读书?”
骤闻她的声音,德勒克眸闪讶色,没想到她居然能找到这儿来,但又想着既然被她发现了,那他也没必要再隐瞒,干脆的点了点头,“是。”
“那你怎的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每日都白跑一趟,”容锦顿感委屈,眼睫轻眨,面露疑色,试探着问出心底之惑,
“你该不是故意躲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