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流明山。
远处魔宫锣鼓喧天,一排排艳红的灯笼将魔域天空映照通红。
有奏乐之声、司仪之声、祝福之声不断传来,而后渐渐归于沉寂,朱红的绸缎在魔宫各处飞舞,夜色进入深沉。
徐清月站在山上,抽出身后所负的长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已忍不住要冲入那座漆黑庞大的魔宫之中,将自己昔年故友救出。
“莫冲动。”身后传来陈微远低哑的声音。
徐清越转过身,见到陈微远推着轮椅慢慢滑过来,他?身上肢体残缺,胡须未剃,形容狼狈,细长眯缝的眼睛看着远处那张灯结彩的魔宫,瞧不出什么?神色。
只是扶着轮椅的手,已经攥紧,隐隐有血迹渗出。
“而今我神魂躯体受损,虽然用敛神丹勉强恢复几分,却依然不能支持太久,太古炼魔阵布阵,不能缺少你。”
陈微远沙哑道。
“不要去做无用功夫,打草惊蛇,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清月眼睛发红,道:“那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叶道友受此屈辱,被自己的亲传弟子侮辱冒犯?”
陈微远看着魔宫目光冰冷,神色有些扭曲,却终究还是道:“清月……不可妄动。”
“阵法未全,我们要等的人也还没有等来,而今你过去,也只是螳臂挡车,非但救不出云澜,反而会将自己折在里面。”
徐清月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
“所以,我们就当真这样眼睁睁看着?”
陈微远咬着牙,身躯有些发颤。
慢慢尝到了唇齿之间一点血腥味。
“是,”他?艰难道,“而今……只能看着。”
天宗。
望云峰。
贺兰泽站在云天宫外,胆战心惊看着天空之中劈落的雷电。
整个云天宫都在颤动着。而此番景象,已经持续了三个日夜。
自从那日他到云天宫来汇报了魔宫婚宴一事,宗主所居的云天宫里,便开始渡劫。
这样庞大的雷劫,他?此生未曾见。心中忧虑烦躁,怕宗主不能够顺利渡劫,也怕渡劫之后受伤太重,无法出手。
已是九月初七。贺兰泽望向?西面,魔域的方向。东洲到魔域的距离需要大乘期修士御剑十日,此刻已来不及。
心中愧疚更深。
再一次深恨自己的实力。
什么?天宗大师兄,绝顶天才?,却一次又一次,连自己所爱之人都无法护住周全。
而此刻魔宫。
竹楼之中。
桌上红烛静静燃烧着。
周围一切都让人感觉恍惚朦胧。
叶云澜躺在床上,纯白的发丝如雪铺散,大红色喜服明艳昳丽。
他?醉了酒,脸颊上有微醺的薄红,金色眼眸迷离涣散,又浸在熏香中几日,整具身躯都如水般柔软。
魔尊拥着他?,手从他的脸颊慢慢抚摸而过,像摸着一片柔软滚烫的雪。
“我们成婚了,师尊。”
他?轻轻道。
成婚。
叶云澜对这个词感到有些茫然。
魔尊爱极了他?这样恍惚迷离,却又任人施为的乖巧模样,低头去尝他?泛着水润光泽的唇。
叶云澜迷蒙地任着他?吻,眼眸里映着魔尊的影,慢慢变得波光潋滟,好似要滴出水来。
眼前人身形恍恍惚惚与记忆中的身影慢慢重叠起来。
那么熟悉。
又那么……陌生。
他?在哪里?
为何……会在这里?
魔尊:“你在想什么??”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想。
只是眉头始终微微凝着,面颊酡红,有如凝脂。
魔尊:“师尊骗我。”
说至此,对方的血眸里似乎流露出一点幽沉的光彩,盖过原先餍足之色,折转出不似活人的戾气和凉薄。
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扼住了他?脖颈,魔尊低下头,咬住他?耳垂,低哑道:“不可骗我。”
深沉的黑暗蔓延了过来。
他?有些喘不过气了,微微偏过头,想避开,对方用手扣住他?下颚,更深地吻住他?,不让他逃。
烛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缱绻的香味氤氲房中,不知是外界的花香飘入进来,还是从里屋深处散发而出。他?像被烫到的雪一样融化开来,纤长五指紧紧攥住被褥,又被人握住,十指交i缠的穿插而过。
魔尊哑声道:“师尊好暖。”
房间里阴影幢幢,许多如藤蔓般爬满了窗台,交织成网,怪诞地扭曲着,延伸着。而令一张更加绵密的网束缚住他整个人,教他?难以蜷缩,无处可逃。
温热的泪水从眼尾流淌下来,浸湿了他?颊边白发。
喜服被抛在了地上,珠钗散乱。
他?看着周围熟悉摆设。
恍惚仿佛回?到了天宗的竹楼里。
又好似去往了云端。或者是波涛浪涌的海边。
记忆开始变得破碎支离,眼前有白光炸开。雾气弥漫里,他?颤抖着道:“够了……”
魔尊说不够。
他?流着泪摇头,对方便低头吻他眼睑,为他除去眼泪。
再之后,他?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嗓子哑得像是火在烧灼,只剩耳边锁链的声音在哗啦啦地响。
恍惚间,有很多色彩斑斓的画面从脑海中划过。
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秘境那场大火之中,眼前是飞扬的火星,热浪席卷面颊。
他?遇到在火海之中挣扎着往前攀爬的男孩,看到男孩那双带着不甘的双眼。
他?飞掠过去,想要将对方救起,却忽然被对方紧紧攥着手,拉入火海之中。
火焰燃烧不熄,舔舐过他?的肌肤和身体,要把他?烧融烧化,让他在火中死去,成为一捧余灰,让他们能够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