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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267(1 / 2)


“最初的坞壁,并非基于流人,而是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宗主这个称号,也是那时流传下来。我父不是长房一脉,几个兄弟与我都只是斩家一般子弟,为了得到宗族耆老的赏识,日以继夜习练斩家枪。”

斩北凉将过往娓娓道来,开口萧索,目光沉凉:“那时我还和你一般大,学人闯江湖,一杆银|枪挑河间。三年!三年内我武功大涨,自以为已当世不俗,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仰慕风流刀主而上太行找宁不归挑战。”

太行之大,横贯南北,斩北凉还未走到断水楼,先撞上一窝贼匪劫掠,本着好心,一通摸底排查,顺手给端了,却在大闹山寨时,意外结识了宁不归的师弟谷肃。

谷肃武技平平,但人却豪爽仗义,因周游天下,见惯世面,说起话来妙语连连,十分讨人喜欢。在他的引荐之下,斩北凉得见宁不归,两人于刀塚万刀之前一战。

剑谷是九宗的剑谷,七老之下,谷主往往只是挂个虚名,但刀谷却截然不同,刀谷是风流刀主的刀谷,刀主一人之名,足可吓退北方胡族一小队轻骑。

从前的斩北凉不服气,只片面地认为名声乃江湖讹传,而那一战,他才认识到差距,宛如星月之遥。

好在,斩北凉性子虽孤僻,但脾气不犟,人也不钻牛角尖,输了点头认,亦不忸怩,宁不归很吃这一套,于是二人反倒一战而成忘年之交。

刀谷旧制弊端,收徒极为严苛,非骨骼清奇不要,年岁过长不宜练刀者不要,几十年收不到一个弟子乃常事,因而师兄弟间年龄断代非常明显,宁不归几乎大斩北凉一辈,而他最小的师弟厉观澜,却又比斩北凉还要小上许多。

那时的河间战乱频发,宁不归要坐镇宗门,很少离开断水楼,倒是谷肃,时常在外云游,常寻斩北凉切磋对饮,二人又因年岁相访,感情更深。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所谓知交,从头到尾只是算计。

“刀谷,以刀型构造为名,分为‘刃鞘颚环刀’五部,刃字部锻刀,鞘字部监察并打理日常,颚字部,更多时候也称为截铜部,负责教习练刀,而环字部则常游走四海,收集天下名刀术,至于刀部,则是刀主直系。”斩北凉解释说。

姬洛推敲:“听这话,那谷肃莫不是环字部的人?”

“不错,但其实最初,他亦是刀部的人,”斩北凉颔首,又道,“除了刀部,其余各部没有固定的传袭,收徒与不收,皆依凭部主自己,而刀部的人有一道铁律,即每一代刀术最佳者,才能承袭名刀‘风流’,而其余弟子则会按各自所长,分散于各部。”

厉观澜善于锻刀,这也能解释为何他与宁不归师兄弟相称,却隶属于刃字部。

说到这儿时,斩北凉立身闭目,双手抄在胸前,刻意将呼吸压得低缓,似乎极力压制内心的痛苦,过了许久,方才道:“其实谷肃他的刀法,并不在宁不归之下。”

“藏拙?”

斩北凉却摇头否决:“我遇见他时,他的刀法确实大不如前。前代刀主亲身历经永嘉之乱,深知刀谷存亡,皆系于刀主一人,因而相比于活泼好动,心性不定的谷肃,他更看好沉稳内敛,大局为重的宁不归,但碍于刀谷的规矩,以刀法定胜负,于是他这个师父在比试前,暗自动了手脚。”

“他二人皆被蒙在鼓中。谷肃争强,输招后一蹶不振,遂入了环字部,避走山川江海,对刀术也无热忱,整日荒废,只识闲情,直至前代刀主死后,他偶然得知真相。”

以姬洛的聪慧和反应,几乎能立即联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对于一个心有不甘的人来说,自然是卷土重来,讨回当年的脸面,可因为武功搁置太久,与斩北凉都是胜负各半,更别说再战宁不归。所以,谷肃知晓差距,为求捷径,而误入歧途。

斩北凉叹道:“如你所想,他也练了百厄刀。”

“百厄之刀,是为不祥。”姬洛深感惋惜。

斩北凉道:“这种刀法传于西域,短时间内能令人武功突破极致,却也极为血腥霸道,每杀一人,刀气便强上一分,但人也会因杀戮而迷失心智,渐渐疯癫,哪怕中途停下,也会因为揠苗助长,损毁根基,往后再不能精进一步,所以一旦踏上此途,便再无回头。”

当年匪寨相逢,共同惩恶扬善,只是一厢情愿的佳话,事实远比所见残酷。谷肃为了练习百厄刀,借匪徒之手,掳掠附近村民,被斩北凉偶然撞破后,不愿暴露,这才佯装讨伐之人,翻手灭了匪寨。

斩北凉二上太行时,谷肃练刀入魔,已然神智不清。

那日,宁不归因俗务缠身,迟了半盏茶赴约,谷肃错认,斩北凉差点成了替死鬼,幸亏风流刀来得及时,才挽救一命,只是事已覆水难收,除非你死我活,宁不归却也当得起前谷主那一句“大局为重”,当真抽刀,大义灭亲。

“死作风流刀下魂,不知是何滋味,”姬洛蹙眉,惋惜虽惋惜,但谷肃死却也该死,“枉顾无辜性命,习练邪术,终还是要付出代价,世道虽有不公,但天道却依旧循环。”

斩北凉惨笑一声,道:“谷肃到死都以为是他师兄和他师父合起伙来打压他,若真有转世托身一说,但愿他今生不再执刀。对于宁不归来说,亦不好过,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亦是唯一不得解脱,必须走下去的人。”

“我回到斩家堡之后,听闻宁不归曾下令毁去百厄刀谱,或许那时,毁去是假,被宁永思偷梁换柱是真。谷肃在刀谷人缘极好,小辈都很爱与他说话玩闹,宁永思与他私教甚密,在其死后留存遗物,也极有可能。”

听到此处,姬洛心中实有些气闷:这个宁永思自己不练,却将害人之物留存下来,唆使徒弟强行提功,最后搅弄成这个样子,实在可恶。不过归根究底,根源还是当初那一个决定。

一个决定,祸遗三代。

姬洛问道:“所以你保宁永思,只是为了还宁不归人情。”

“刀谷覆灭,听闻刀主噩耗时,我亦抱憾,那时斩家堡亦置身水火,脱身不得,因而始终愧于没能帮上任何忙。如今残存门徒寥寥,念在她一心为刀谷的份上,若她能就此罢手,我或也愿退一步。”说到这儿,斩北凉顿了顿,脸上沟壑般的深纹更深了,“只是,百厄刀谱不能留,她那个徒弟,亦不能留。”

姬洛颔首,对斩北凉的看法表示赞同,只是他心里始终不定,遂开口道:“光一个宁永思,不一定能说得动她那个徒弟,卫洗曾与我其有过短暂交情,能自请离开师门,必然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这其中,恐怕还有内情。”

“怎么,你要替他说情?”斩北凉睨了一眼,以他的立场来看,宁永思确实有可能兵行险着,为了针对斩家堡,和她徒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至于别有内情,对姜夏一伙人的存在知之甚少的他,确实难以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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