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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0(1 / 2)


钱胤洲再不受人待见,怎么也流着钱家的血,由他出面,外人也不敢凭空嚼舌头乱猜疑,毕竟这一猜,可就打了那三公子的脸,倒是钱家有意偏帮姬洛了。

还不知道自己成为关键人物的钱胤洲被他兄长冷冷盯了一眼,背上发汗,十分不悦地朝姬洛甩起脸色:“喂,姬洛,叫你自己不带人,我什么时候成你跑腿的了!”可他说话时,人已经站起,迷糊地走了两步,满座都盯着,也便只能硬着头皮出了门。

得了姬洛的指示,钱胤洲并没有往倾波轩的大门去,而是走到后巷幽径,站在小门前对着寒月,背起了扬雄的《酒赋》。

寒冬腊月的天儿,冷风照面吹,钱胤洲刚背了两句,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姬洛为了报轻贱之仇,拿他当孙子戏耍。可转头又觉得不对,若真输了,那可是得学狗吠,他该不会拿这等奇耻大辱开玩笑。

他又背了两句后,只觉脑门一痛,一只布团包裹的盒子正砸跟前。钱胤洲揉搓着脑袋将东西捡起,左右多张望了一眼,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立时忍不住边往回走边嘟囔:“这个姬洛,搞什么鬼?”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钱胤洲回了陪楼,所有人都齐齐朝他看过去,往年元辰,他都是混吃喝不入眼的“小人物”,如今引得这么多人关注,倒是浑身长刺般不自在。

他先朝座上的钱胤川看了一眼,小声念了句“三哥”,可人家只半眯着眼,盯着他手头那只盒子,手指在梨花木上磕了又磕,就是没正眼瞧他。钱胤洲泄了气,紧了紧手头的包袱,三步并作两,跨回了姬洛跟前。

“你……你头怎么了?”姬洛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

钱胤洲把手头东西扔过去,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跟个点燃的爆竹一样,指了指头上的青紫:“喂!你看看……哎哟,要是把我脑袋砸个缺,后半辈子你养着?”

“快擦擦。”姬洛从腰包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以前行走江湖捉襟见肘也就罢了,如今来了长安,也算有了些富余,随身两样东西得必备,一便是药,二则是银钱。

“这里头装的什么啊?”钱胤洲忍不住多叨念了一句,可刚开口,便瞧见姬洛把布包拿在手里,放在耳旁掂了掂,似乎在听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听姬洛那逗弄的语气,还很悠闲,差点没给他气出内伤。

钱胤洲几乎要跳起来:“你也不知?你的东西你会不知……你最好别让我这一下白挨!不然我就……我就……”

“就什么就,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姬洛拍了拍他的右肩,把人给摁回了团垫上,随后拆开布包,端出个木锦盒,盒中垫了软物,且塞个满满当当,当姬洛开盒时,那些被紧压的棉絮纷纷弹出,当头像下了一场雪。

钱胤洲支着个脑袋望过来:“是什么?”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姬洛却起身往窗边走,用力一推花格,冷风吹来,就近的两盏宫灯悄然熄灭。

侯门公子睨了一眼,不屑道:“装神弄鬼!”

盒中放着的是一只雪白无缝的酒杯,杯体不小,足可盛酒二三升。姬洛将其取出,先握着杯足倒持,向众人示意,随后端杯,朝着窗外圆月遥遥一祝。那杯子在月下晦暗中,隐隐透出银光,竟比皎月还洁。

姬洛整个人立在窗边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月光入杯,他才走了进来,举杯先朝那位侯门公子走去。后者讶然,将要起身时,却又见姬洛霍然转身,走到了钱胤川身前:“三公子请饮!”说着,往钱三公子身前的酒觞里斟了小半。

“刚才那个杯子不是空的吗?”

“一定是我眼花了,空杯子里怎么能倒出水来!”

姬洛又添了一杯给自己,先饮一口,微微一笑:“不敢?”

钱胤川冷笑一声,起身伸手端杯,掩着袖口一饮而尽:“有何不……”西京常有变戏法的手艺人,这空杯变酒他也只当是障眼法,因而皮笑肉不笑,等着看姬洛被人拆穿。然而,他这一口下去,却尝出并非是酒,而是香美甘甜的汁水,似水非水,似酒非酒,倒像是盛接月光所酿:“这是……”

眼看自家哥哥难得露出失控的表情,钱胤洲登时也不管不顾,手脚并用从席上爬起,慌慌张张奔来,嚷着:“我也要喝,见鬼了,今晚真是见鬼了,空杯里居然冒出了水来!”

姬洛比他高了足足一个脑袋,因而一伸手,抵着钱胤洲的额头将人推了出去,随后朝一旁的侍女招了招,示意将白玉杯中之物分到酒觞中,原本犹豫的看客们见钱三公子安然无事,也都操着一颗好奇心,各自端起来尝了尝。

分完了酒水,姬洛伸腿一踢,踢了个支架,往那窗外将好探出一个杯位大小,再将架子后半截卡在窗格上,最后将那玉杯往上头一放,没过多会,里头又盛满了清冽之物。

“少爷,又满上了!又满上了!”那侯门公子的小厮惊讶地嘴巴里足可放下一个拳头。若说方才姬洛手持,还有移花接木的可能,如今人还离着好几丈远,杯子四方又是空气,说与鬼神无关,都叫人难以置信。

“居然是夜光常满杯,”三公子钱胤川击掌,看向姬洛时眼中多了一分深意:“听说周穆王时,西国曾经进献过一灵宝,因举杯向天,杯中常满而得名,没想到有幸能一睹。”

场中听他这么一说,有识货的也都想了起来,纷纷拍脑袋七嘴八舌说上一句,那侯门公子听了一耳朵,落了好大面子,回头盯了一眼钱胤川,将身前的杯盏扫落脚下,拂袖出了陪楼。

钱胤洲看了看酒觞中的汁水,又看了看姬洛,最后垂下头来盯着脚尖,脸涨红得如同姑娘的胭脂。他自来是个单纯耿直的,只想着姬洛这么个穷鬼,得了这么厉害的宝贝,可见受宠程度绝非一般,脑中不由生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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