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爱亲者不敢恶於人,敬亲者不敢慢於人。爱敬尽於事亲,而德孝加於百姓,刑於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稚嫩清亮的童音不时从庭院中传来,皇贵妃眼睛望着窗外,虽花木繁盛,看不真切那小小的身影,嘴角仍露出微微的笑意来。高贤跪在地上,见她许久没有回应,只得又道:“皇上那日召见旷校尉,虽说了还有旨意下来,可是等了这些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皇贵妃收回目光,缓缓的道:“不是赏赐了许多金银锦缎么?”
高贤被她一堵,不由语塞:“这。。。”
皇贵妃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这个旷冲,竟是如此沉不住气么?”
高贤忙道:“不是,只是大爷很心急,许是当时跟旷校尉的话说得太满了。皇上性子本就难以捉摸,现在撂一句话在这里,叫人不上不下的,这卫将军一职会落在谁头上,可真让人心里没个底儿。大爷的意思,是看娘娘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话糊涂透顶!”皇贵妃脸色一沉:“你倒是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可想?”
高贤忙垂头道:“奴才该死。”
皇贵妃将手中的沉香佛珠轻轻置几上,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卫将军一职非同小可,皇上心中自有打算。你遣人回他的话,此时宜静不宜动,只有一个等字,若太过心切,必将惹祸上身。”
高贤连连答应:“是,奴才明白了。”
“好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高贤磕了个头,静悄悄的退下,皇贵妃脸上略显倦色,斜倚着明黄色的引枕闭目养神,心中却是千头万绪,思潮起伏。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朗读的童音嘎然而止,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儿臣叩见父皇”,她眼睛倏然睁开。
皇帝挥挥手,令簇拥的侍从守在殿外,自己牵了宗煦的手进去,皇贵妃早已前来迎驾,屈身行了大礼:“臣妾见过皇上。”
“冰轮,快快起来。”
皇帝心情甚好,携了宗煦在临窗大炕上坐下,皇贵妃从沁竹手里接过茶奉上,方斜着身子在下首坐下了。皇帝仔细打量着宗煦,见他脸色红润,瞳仁清澈,身上小小绣有八宝吉祥纹的紫色四爪龙袍,越发让他显得神气扬扬,皇帝不由微笑道:“冰轮将煦儿教得很好。”
皇贵妃不解的道:“皇上何出此言?”
皇帝道:“从前这孩子还在太妃宫时,每每见着朕,都是畏畏缩缩,有疏离畏惧之感,令人见了生气,如今举止倒是从容了许多。”
皇贵妃微微一笑:“臣妾并不敢居功,其实不是臣妾教得好,孩子长大了,自然一天天懂事,孺慕之情是天性,岂有对皇上疏离之理?”
皇帝点点头,抚了抚宗煦的头颈,问道:“煦儿,你刚刚在庭院里念的什么?”
宗煦道:“回父皇,儿臣念的是孝经。”
“这是上书房的师傅教你念的么?”
“没有,儿臣年纪尚幼,师傅们现在只教儿臣识字,念三字经。”
皇帝道:“哦?”
宗煦看了皇贵妃一眼,恭谨回道:“孝经是母妃教儿臣念的,母妃说,在圣人所说的德行中,孝道是最为重要的,行孝道先知孝经,因此令儿臣及早学习。”
皇帝看着他,目光里露出一丝惊异赞许之色,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又问:“那你能读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么?”
宗煦老老实实的答道:“大部分都是不明白的,不明白的地方我就问母妃或师傅,他们一解说,儿臣就明白了。”
皇贵妃笑道:“煦儿,你父皇整日忙于朝政,你别只顾着烦他。”说着对沁竹道:“让奶娘进来带他下去吧。”
宗煦听如此说,忙下来行了礼:“父皇,母妃,那儿臣先行告退了。”说着跟奶娘等人退下了。
皇帝目送着他出去,口中道:“煦儿言谈举止,犹如脱胎换骨,朕真是庆幸将他交予你抚养。”
皇贵妃道:“皇上言重了,臣妾愧不敢当。”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朕就这两个皇子,煦儿的生母出身微贱,又不幸早殁,能养于你膝下,是他莫大的福气,可是烈儿,唉-----你是否觉得朕对敏妃的处置不公?”
他话锋突然一转,皇贵妃怔了怔,轻声道:“敏妃虽然犯下重罪,但毕竟跟随圣驾多年,又诞育了大皇子,皇上生性仁慈,又重情义,不忍伤她性命,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默不作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过了半晌开口道:“烈儿已经知事,可是很多事无法与他明说,这倒是令人头痛的一件事。”
皇贵妃笑道:“大皇子现在雍华宫,有皇后亲自教养,皇上无须忧心。”
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他的神色,皇帝却有意无意避开了话题:“近日严坤获罪,卫将军一职空缺,内阁每天递送大量的奏折上来,真教朕好生心烦。”
皇贵妃小心斟酌着字句:“卫将军一职关系京师防务,皇家安危,不宜空缺太久,几位大臣为此上奏,正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