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致爽斋却到处燃起巨烛,一片灯火通明。
慕绯羽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安澜和倾欢守在床前,暗自垂泪。皇后和诸妃等在外间,满面焦急,见太医出来,忙问:“怎样?”
那年老的周太医颤巍巍的跪下:“老臣无能,未能保住龙胎,还请皇后恕罪。”
皇后怔了半晌,方道:“那玫贵人呢?”
“贵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小产后身子未免虚弱,臣开了几剂药方在这里,只要按方服药就可大愈。”
话犹未完,突听外面靴声橐橐,却是皇帝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一见了他,满屋子的人齐齐跪了下去。皇帝心内焦躁,眼睛只看着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不敢对视他的眼神,回道:“宫内燃放花灯,紫元殿走了水,引起人群骚乱,玫贵人不慎跌倒,导致小产。”
皇帝眯着眼睛,重复了一句:“不慎跌倒?”
皇后不敢应答,只低声道:“大喜的日子,宫中出如此变故,臣妾有失职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周太医见皇帝脸色不善,伏在地上不敢出声,皇帝没有说什么,却一拂衣袖走进内室,安澜和倾欢一边一个跪着,皇帝坐在床前,伸手摸了摸慕绯羽的脸,只觉一片冰凉,他收回手,淡淡的道:“今日紫元殿值守的是哪些人?”
这话可问住了赵承恩,他结结巴巴的道:“皇上,奴才只知道值守人数,至于是哪些人,还得去查一查。”
皇帝道:“这些奴才疏于职守,才酿成火灾,害死了朕的皇儿,查明了是哪些人后,传朕旨意,尽数杖杀。”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皇后想了想,走上来轻声劝道:“皇上,这些奴才虽然该死,可是大节下,几十条人命,未免有伤天和。。。。。。”
皇帝望着她,冷冷的道:“假如今日火势蔓延到长乐宫,朕恰好也在那里,有个一点半点差池的话,皇后是否也要为这些奴才求情?”
这话说得重了,皇后脸色一白,立即跪了下来:“臣妾只是妇人之见,请皇上恕罪。”
皇帝并不理她,却皱了眉对赵承恩道:“你还不去?”
赵承恩心里一颤,连忙道:“是。”不敢稍作停留,躬着身缓缓退出,带着几个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去了。
至爽斋的寝宫并不大,这时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却是悄无声息。皇帝目光移到安澜和倾欢身上,突然道:“今晚你们有多少人跟着你们主子出去的?”
安澜胆战心惊的道:“我跟倾欢,还。。。还有小远子他们,一共六个人跟着主子。”
“好,真是些有用的奴才,六个人都没护住自己的主子。”皇帝剑眉一扬,声音突然变得冷厉:“留着你们这些废物又有何用?”
安澜和倾欢一听此话,吓得魂飞天外,安澜连连磕头求饶:“皇上饶命,主子之事,并非出于意外,而是有人存心为之。”
诸妃等人面面相觑,面上皆露出惊讶之色,唯有皇贵妃神色淡然,仿佛一切不干己事,莲真担心慕绯羽,本是心下焦急,一听安澜的话,顿觉遍体生寒,跟苏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由自主的拉住了对方的手。
“哦?”皇帝倒还算平静,只是眸色更冷更暗,轻声道:“说下去。”
安澜哭着道:“当时有很多人在喊,说紫元殿走水,人群立时混乱不堪,有人赶着去救火,有人往外奔逃,主子也着了急,马上让我们护送她回宫,谁知道恰好有人撞过来,将我撞开,倒像是故意这样的,奴婢心下急得很,想靠近主子,身前身后偏偏有人,闯不过去,后来终于拨开人群过去时,主子已经倒在地上了,一地的血,我差点吓晕了。”
倾欢也哭着道:“安澜姐姐跟我们讲起这个时,奴婢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都被人撞开了,无法接近主子。”
皇帝铁青着脸:“都被人撞开了?”
倾欢道:“是的,除了我们,小远子他们其他四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皇帝道:“你们可看清了撞你们的人的样子了?”
安澜道:“没有,人又多又挤,噪杂不堪,那个地方灯光又不甚亮,他们又刻意不让人瞧见,多数看到的是侧面和背面,只记得真切,他们穿着太监服色。奴婢私底下有问过小远子,他说他曾看清了一个人的脸。”
“小远子在哪儿?”
“就在外面守着。”
早有人去叫了小远子进来,那小内监一见皇帝就扑通跪下,磕头有声,皇帝道:“你说有人撞你,你也看清楚了是谁撞的?”
“是。”
“你认识他么?”
“那人面生得紧,奴才并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如果朕把各宫的太监叫到你面前来让你指认,你可认得出?”
“奴才能认出。”
皇帝看了看床上的慕绯羽,缓缓道:“既然有人故意撞开你们,那紫元殿走水,或许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突然转过头:“来人!去告诉赵承恩,紫元殿当值的人暂免死罪,全都锁起来听候朕的发落,快,快去!”
“是。”一小内监答应着,飞奔而去。
皇帝扫视了一下致爽斋的几个宫女太监:“纵然事出有因,你们护主不力之罪亦难饶恕,朕。。。”
话犹未完,只听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皇上。。。”
皇帝侧过头,面上有了一丝喜色:“绯羽,你觉得怎样?”
“皇上,孩子。”慕绯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洞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慕绯羽面上满是绝望的悲恸,呜咽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