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人渐渐散去,柳老爷和柳管家去处理客人的事情。
周锦和柳永长走在弯曲的小道上。
周边假山林立,奇花竞放。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周锦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只跟在柳永长身后默默走着,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越来越少,院落也越来越偏僻。
突地,周锦陡然撞上了前方,他只觉鼻子一阵酸痛,眼泪花当场溢了出来。他这才回神,却发现柳永长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静静立在前方。
他宽阔的背影莫名显得孤寂。
周锦眉尖微蹙,他略微侧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院落,周围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他往前方看过去,面前是一座清冷的小院子,院门两边种植着不知名的藤蔓,开着浅粉的花朵,格外幽静雅致。
他抬头望去,院门上方横着一块木质匾额,用毛笔写着三个字“听雨轩”。
周锦心下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柳兄,这是?”
柳永长没有说话。
周锦望向他,这才发现他两眼失神的凝望着前方,脸上隐隐的痛苦仿佛要溢出来了。白炽的阳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皮肤仿佛透明一般,整个人都好似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周锦心底莫名一紧,他轻轻道,“柳兄?”
柳永长仿佛才回神般闭了闭眼,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后,所有的情绪都已经隐藏。
他轻轻道:“周大夫,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周锦静静地看着他微微隆起的剑眉,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柳永长笑了笑,那声音竟然也轻飘飘的,“这里?住着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女人。八年了,我找了无数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周锦瞬间明白了柳永长带他来的目的。
柳永长微微侧头,轻声道:“周大夫,抱歉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只是,不知该如何……”
柳永长神色微凝,声音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
周锦眨了眨眼,心里?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涌了上来,莫非里?面住着的是柳公子的心上人?
他悄悄瞥了眼柳永长,见他眼神又开始飘远,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带着隐隐的忧郁。
周锦心里?一惊,难道他猜对了?
这个柳永长平时一副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个大情种!
难怪他竟然从未听说过,原来这女子竟然身患重病吗?昏迷了八年,竟然还能让柳永长如此挂念,单单只是提起她,就让他如此痛苦,可见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周锦心下叹了一声,这样真挚的感情可不多见了!可惜了一对有情人啊!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全力施救,让这对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只不知这女子究竟生了什?么病?
周锦抿了抿唇,想要安慰一下柳永长,他迟疑着开口道:“柳兄……””
前方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妪手上捧着一个布包,推门而出。
她没想到门口竟站着两个人,脸上惊了一下。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时,她立刻扬起了一脸笑意,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堆起,看起来温和又慈祥,“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那老妪惊喜地喊了一声,又道:“您怎么不进?来呢!夫人若是知道您过来定是很欢喜的!”
夫人?
莫不是已经成亲了?
周锦心里?意外,但又想了想,古人向来结婚早,柳永长二十来岁了,有夫人很正常!
柳永长淡淡地笑了笑,“全婶,这些日子她还好吧?”
声音里带着温和亲切,可见他们的关系不错。柳永长看起来十分尊重?全婶。
全婶欢喜地上前几步,道:“好!挺好的!公子,您快进?来说话吧!”
全婶语气里?都是欣喜与慈爱,看着柳永长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咦?这位是?”全婶好像才注意到周锦,她迟疑着问道。
柳永长立刻道:“全婶,这位就是周大夫!”
此话一出,全婶眼睛蓦地瞪大,嘴唇也轻轻地颤抖,“您就是周大夫……”
周锦险些被她格外激动的情绪惊到,他点点头道:“我是!”
全婶手上的包袱砰地坠落在地,眼眶泪水忽的浸出,她颤着嗓音道:“周大夫,我听公子说起过您,他说您医术高明,当世罕见!您真的能治好夫人吗?”
全婶脚下移动,想要上前,又堪堪止住步伐。她抖着一双枯枝般的手,充满期冀地望着周锦。
周锦被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刺了一下,心下微微一叹,正要说话时,柳永长突然开口道:“全婶,先让周大夫进去诊治吧!”
“对对对!是老奴一时失礼了!周大夫,您勿要见怪!您快请进!”全婶手足无措地揪了揪衣摆,侧身让开。
“周大夫,请进!”柳永长抬了抬手,往前一步带路。
周锦跟在后面走进?了院子,全婶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眶,也急忙走了进?去。
院子是个三进?的小院落,虽小,却极为雅致。
绿草如茵,不知名的藤蔓沿着院墙开满了花朵,清香扑鼻。
院中一棵茂盛的石榴树挡住了大半炙热的日光,幽幽的凉意萦绕在周锦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皮肤上,舒服极了。
这里?虽然偏僻,往来人少,却也极其适合养病。
周锦心里?又对柳永长同情了几分,看得出来他是用心了。
很快,柳永长便停在了一个房间面前。
他站在那里,手微微抬起,却始终没有将那扇小小的门扉推开,仿佛面前的门有千斤重。
周锦站在后面没有说话,只默默等待了片刻。
白炽的日光静静地照耀在院落里,树上知了旁若无人的一声一声高亢地吟唱着,无人知道柳永长心内的挣扎。
他上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记不清了。
一年?两年?
柳永长紧了紧手指,倏地用力,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屋子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干净的地面,形成一片片光影。
柳永长站在门口,他的脚仿佛钉在了地面上,他忽然丧失了力气,不敢再前进?一步。
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内心的怯懦!不敢过来看看她!
他只是一味地逃避着,靠着每日醉生梦死,稀里?糊涂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真是一个懦夫!
柳永长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柳兄?”
周锦终于出声,他明白柳永长的心情,面对病重?的心爱之人,任谁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周大夫!抱歉!”柳永长回头看着周锦,道:“她就在里面……”
“嗯!”周锦点点头,“我们进去吧!”
他说罢直接越过柳永长,率先走了进?去。
长痛不护短痛,始终都是要进?来的。周锦也想看看这位夫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让柳永长如此神伤。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柳永长也跟着进?来了。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走进了内室,屋子尽处摆着一张雕花楠木大床,薄透的轻纱静静垂立在床边,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周锦立在床头,没在动作。
经历了刚才后院之事,他如今要谨慎许多。
虽说是柳永长带他来的,而且以柳永长的性格应该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但他还是打算等柳永长过来撩开纱帘比较好。
很快,柳永长便也站在了床头。
他眉峰紧皱,透过纱帘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女子,眼里流溢着满满的忧伤。
周锦没有说话,给了柳永长足够的时间。虽然他迫切想要看看这位将柳公子的心牢牢拽住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
全婶轻叹一声,慢慢走过来,轻轻掀开轻纱。
周锦眼睛微微瞪大,好奇地看着慢慢掀开的纱帘。
里?面的景象一寸寸出现在周锦的视野里。
待到纱帘全部撩开时,周锦蓦地瞪大眼睛,这是?
面前的女子很瘦,她的双眼轻轻闭着,憔悴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纹。一头枯黄的发丝铺开在青色的枕头上,其中夹杂的白发清晰可见。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
“这是?”周锦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沉睡的女子,说好的有情人呢?
这不太像啊!
周锦下意识看向柳永长,却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见到她此刻的模样。
周锦心里?更加疑惑,他迟疑着开口道:“柳兄,这位是?”
柳永长这才睁开双眼,沉沉的嗓音响起,“周大夫,这位是我的小姨!还请您出手诊治!”
周锦心里?惊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女子,这才发现她竟然跟柳夫人长得极像!
可是和保养得体的柳夫人比起来,却仿佛年长了很多岁般苍老憔悴。
不像是柳夫人的妹妹,若说她是柳夫人的母亲,他也相信。
周锦心下讶异,柳永长竟对自己的小姨如此感情深厚,而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好像不太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