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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威胁(2 / 2)


泪水打湿了伤口,徐知茵痛得龇牙咧嘴,忍痛把泪憋回去,开口说:“妈妈去买菜的时候被车撞了,如今还躺在医院里。”

徐知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严重吗?”他问。

“妈妈昏迷了三天,前天已经醒过来了。”

这么说来,是上个礼拜发生的事情。

所以上次徐知茵要补习费,大概是妈妈的住院费不够了。

“高利贷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徐知茵就变得吱吱呜呜的。

徐知桥猜也猜出来了:“我们家欠了高利贷,妈妈这几天住院没来得及支付利息,他们就上门要债,而你只当他们是一群小混混,喊上一群人就去跟人打架,结果你们都被人打了,是这样吗?”

徐知茵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哥你一猜就准,真聪明。”

“而那些被打的同学家长,不敢找他们要医药费,就来找你,是吗?”

“是这样,可我哪有钱啊,他们都是自愿跟我去打架的,以前我还为他们负伤过呢,我也没找他们要医药费啊,他们这样做一点都不厚道,等改明儿回学校,我再好好跟他们说教说教。”

徐知茵说得理所当然,徐知桥面无表情地盯看着她。

她被盯得心虚,于是低下头说:“爸爸一直在医院照顾妈妈,他们不知道我去打架的,哥你不要跟他们说。”

徐知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像父亲和妹妹不想让他知道妈妈发生车祸一样,都是不想多一个人担心。

大概,如果没有妹妹被打这件事,妈妈车祸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家人总有一些方法瞒着家人。

徐知桥抚摸着徐知茵的脑袋,呢喃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了嘉陵第一人民医院,徐知桥挂好号,领着徐知茵去做检查。

徐知茵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看了下伤口,大概要缝两到三针,不算多,问她要不要打麻药。

徐知茵摇头说:“不要浪费麻药了,我很能抗疼。”

一个小姑娘说她能抗疼,反倒让医生愣了一下。

能不能抗疼,徐知桥最清楚,小时候最爱哭鼻子的就是她,只不过长大了,有些疼能忍,就像有些苦,不是不能吃。

“鼻子上的皮肉薄,医生会缝得很慢,这过程疼痛会增加,局部麻醉费用小,总的来说比较经济合适。”徐知桥认真地忽悠。

“真的吗?”徐知茵在内心衡量一番,“那还是麻醉一下好了。”

于是医生给她打麻药缝合鼻侧的皮肉。

“妈妈住在哪个病房?”

徐知茵走在前头:“我带你过去。”

前天和昨天,那些人找到他们家后,只砸坏了家里的东西、往门墙上倒了油漆,倒也没碰残疾的父亲,徐知茵在父亲到医院照顾母亲后,才喊了人去算账。

可此刻,那些人就聚在妈妈的病房里。

这些人打起架来不要命,徐知茵等人也就在学校逞逞强,根本不是社会上人的对手,才没几下,她带来的人就落荒而逃,不过也好在还知道落荒而逃,没有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房间是三人病房,另两床病人见势不对,都推着轮椅往外走。

徐知茵缩在徐知桥身后:“哥,就是他们,放高利贷的。”

这些人竟找到医院来了。

徐知桥交代徐知茵:“你去找陆医生,我先进去了解情况。”

“哥你不行的,”徐知茵拦住他,“他们都很粗鲁暴力,哥你从小娇生惯养,你应付不了的。”

曾经的娇生惯养是事实,但这几个字从妹妹口中说出,徐知桥只觉自己没用。

“听话,去找陆医生,他们还能在医院动手不成?”

陆博彦是嘉陵第一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治医生,家里世代从医,姑婆陆竹韵更是华国国宝级中医药医师,家族在嘉陵具有一定地位,徐家发达那几年,也跟陆家有些交集,这些年陆博彦是父亲的主治医生,对他们一家颇为照顾。

“他们虽然可恶,但也不敢得罪权贵。”

徐知茵想了想,还是听话去找了陆博彦。

徐知桥进门,看到徐乾趴在地上,匍匐着靠向那群人,姿势像在祈求。

他看了徐知桥一眼,装作不认识。

原本公司宣告破产,他们一家的生活还能继续,可他不甘心,四处借钱想东山再起,可事与愿违,面对庞大的负债,他想人死债消,至少家人可以轻松地活下去,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不仅让他没死成,还让他变成一个残废。

后来,他看着妻子的坚持、儿子的懂事,慢慢放下心中的不甘,积极地迎接人生。

可命运在这时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的救命钱,竟是妻子借来的高利贷。

如果不是这场车祸,他根本不知道妻子每个月在还一万块钱的高利息。

想起无数个日夜的埋怨,如今躺在床上的妻子,以及跟着他一起生活的一双子女,何尝比他承受的要少?

他想装作不认识,可那群人一眼就认出了徐知桥。

“儿子随妈,长得跟你老婆很像。”

他们中,一人守在床头,另三人围着徐乾,有个人甚至亮出了栓在皮带上的板斧。

徐乾朝徐知桥叹了口气:“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能不来?”他把徐乾扶坐在轮椅上,又走进看了看母亲,她脸色很差。

“他们找到这里,你妈妈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徐乾说完,那个守在床头的人下意识挡在护士站的铃声按钮前。

是刻意不让叫护士的。

“爸,我们到底……欠了多少?”徐知桥终究问出口。

徐乾没说话,追债人中,其中一人晾出一份合同:“白纸黑字,连本带利还欠一百七十几万,你是他儿子,你说吧,怎么还钱?”

徐知桥确认本金和利息后怔住了。

母亲以前是富太太,知道各类富太太的喜好,毫无疑问能够胜任奢饰品店的销售工作,加上提成,平均每个月有一两万的月薪,还有他半工半读打些零工,每个月还能补贴家用。

原本以为生活在慢慢变好。

可就算他现在辍学赚钱,要还清这些钱,短时期内根本不可能。

“怎么?没钱?”

徐知桥摇头:“确实没钱。”

“你爸也说没钱。”

那个栓板斧的人靠近徐乾,“刚说到哪儿了?对,房子不是你们的,钱也没有,让你女儿去卖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你女儿虽然被我的人打到破了相,但性子那么辣,很多变态都喜欢,能赚很多钱。”

放高利贷的穿得人模狗样,但说出来的话能让人一下陷入绝境。

徐乾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还是那个祈求的姿势:“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徐乾的不住祈求惹恼了人,那个栓板斧的人抬脚向徐乾踹去。

徐知桥动作飞快地挡在父亲面前,替他受下这一脚。铆钉靴的力道不容小觑,他后肩受疼,重重向前面摔去。

徐乾又爬向儿子,抱住他,将他用力护在臂弯里。

大概很久了,久到徐知桥都忘了父亲臂弯的温度。

在徐知桥眼里,不管生活有多辛苦,父亲都保持着一份高傲,宁死都不可能去要饭的人。

事业受创身体残疾他都没掉过半滴眼泪,此时的父亲却红了眼睛。

家人,一直以来都很重要。

母亲为了父亲,父亲为了妹妹,家人为了家人可以放弃掉很多东西,哪怕是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

此刻,这些人用母亲的健康和妹妹的人生威胁着父亲。

口袋里的烫金名片掉在地上,在医院的白炽灯下一晃一晃的,“季明旭”三个字在瞳孔内迅速放大,他呆呆地望着……

应该这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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