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抿着唇,对着正清理茶具的付蓉说:“我想考海音。”
付蓉的手僵了僵,语气有些不自然:“这个以后再说。”
她都高二了,要考音乐学院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准备了。
程楚倔脾气也上来了,冷着声说:“为什么要以后再说?”
“楚楚。”付蓉猛得放下茶杯,白瓷杯敲击在玻璃桌面上发出脆响,“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我是为你好,学钢琴多苦啊,那么多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能成功的凤毛麟角,你就上个普通大学,以后毕业了进家里的公司,有你哥哥你爸爸庇护着,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不好。”程楚憋着泪大声叫道:“那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付蓉从来就是这样,按照自己的意愿为她安排着人生,根本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是很久之前,她早已经获得了音乐附中的报送。
得到消息的那天天色正好,晴空万里,她满心欢喜地跑回家,连书包都没脱,就跑进卧室,告诉付蓉这个消息。
可付蓉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劝告她可以去更好的一中。
她满心满腹的不愿意,可是付蓉说,以音乐特长生的名义进去,她照样可以弹钢琴。
所以最后,她妥协了。
可直到今天程楚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付蓉就不支持她继续弹钢琴,对她来说,钢琴只是消遣,是茶余饭后,可以供朋友赏玩炫耀的工具。
委屈夹杂着愤怒,瞬间涌上了程楚的心,眼里泛起微微的热意,她掩饰般地低下头,抹了抹眼睛,迅速地跑回自己房间,“嘭”得一下关上房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她仿若听到花园里梅花渐渐凋落的声音。
程楚趴在床上,感到枕头渐渐泛起濡湿。
房间里开着暖气,本是舒适宜人的温度,可程楚却平白无故的胸闷气短。
她坐起来,擦了擦眼泪,从桌子上拿起钱包和手机,走出房门。
“去哪儿呢?”付蓉优雅地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玫瑰花茶,客厅的灯光映在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她抬眸看向程楚。
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泛起丝丝冷意。
“出去转转。”程楚抿着唇,低头套上雪地靴,转身“嘭”得一声关上门。
冬日里的凉气像刀子一般,瞬间刮在程楚嫩生生的脸上,她只穿了件薄毛衣,就这样贸贸然地冲进海市冰冷的冬日里。
身后的门被拉开,付寻追了出来。
“你去哪儿?”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少年如今声音中透着焦急。
“我就随便走走,你回去吧。”程楚说。
“你这样姑姑会很担心的。”付寻看着女孩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脸上泛着冷意,说话都带上了小心翼翼,“我让司机送你去。”
他说着,径直给司机打了电话。
程楚冷得瑟瑟发抖,但她现在进门也太窝囊了些。
虽是正午,但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只有寂冷的寒风呼啸而过。
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殷勤地下车为程楚开了车门。
“你别跟着我。”程楚进了车,见付寻也弯下腰准备钻上车,连忙冷声说道。
“姑姑让我跟着你。”付寻说。
心里的那股逆反霎时涌上来,程楚“嘭”得一下把车门关了,透着车窗的缝隙一字一句大声说:“别,跟,着,我。”
“去长鸣路。”她转过头,缓了缓声音,对着司机说。
司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了僵,他侧头看着站在车外的小少爷,有些犹豫。
这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谁料小少爷什么也没说,双手插兜,转身就走了。
车里放着车载香薰,淡淡的花香弥漫,程楚出神地看着车外飞速划过的人群,心里却憋闷又烦躁。
“到了。”司机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着程楚冷凝的脸,小心翼翼地说。
程楚这才回过神来,“谢谢。”
她不等司机为她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清冷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裹着厚衣服急匆匆地走着。
快过年了,繁华的海市褪去了浮华的外衣,透出它原本平静的美。
寒风呼啸着,路边的枯枝微微颤,程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抬步走进了街角的奶茶店。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几个人。
“你好,请问你要喝什么吗?”店员礼貌地问。
程楚透过玻璃窗,看见少年正低着头,他冷峻的眉微微皱着,骨节分明的手正用力地揉搓着雪白的面团。
“芋圆奶茶吧。”程楚低眸说。
他在工作,不能打扰他。程楚在心里暗暗想。
阴沉的冬日里,店里明亮的灯火让程楚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你们,几点下班啊?”她抬眸看着玻璃窗里用心工作的少年,终究忍不住问道。
店员有些讶异,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
明亮的灯光下,她白瓷般的小脸微仰着,几缕碎发半遮半掩地垂在脸侧,最好看的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出的动人。
他脸颊不由地泛起红,“大概晚上六点。”
“哦。”女孩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这么晚啊。”
“是所有人都这么晚吗,包括里面做面包的吗?”女孩忽得抬头又问。
“啊,他啊,他的话,下午三点就可以下班了。”
程楚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一点十分。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心中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笑意从她眼里荡漾开来,“好的,谢谢你啊。”
她捧着刚做好的芋圆奶茶,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别跟他说啊。”
收银小哥看着坐在角落的女孩,失落的撇了撇嘴。
行吧,原来是来等别人的。
店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程楚坐的位置前放着颗吊兰,长长的绿叶垂坠,刚好挡住视线。
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透过叶片的缝隙看向厨房。
厨房的灯光皎亮明净,少年穿着雪白的厨师服,映衬着他干净的眉目,那双黑沉沉的双目低垂,如同掩下光彩的黑曜石。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清俊的面容透着股少年气,和以后沉默威严的顾总很不同。
程楚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两人搬进了他的新别墅,客厅里摆着架古董三角钢琴,她本以为只是装饰用的。
直到有一天吃饭时,寡言的顾总一改沉默,他敛着眉,下颚紧绷,薄唇紧紧地抿着,沉吟半晌才开口问:“楼下的那架钢琴,你怎么从没弹过?”
程楚那时只讶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弹琴。”
他听了她的回答,只是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架钢琴是他特意为了自己跑到国外,苦苦哀求了一个古董钢琴收藏家许久,才求来的。
他千辛万苦买来的钢琴,自己却从没弹过一次。
手中的奶茶早已没了温度,泛着几丝乏味的甜腻。
程楚心底却渐渐地涌上些苦涩,她抬眸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到了三点十分了。
玻璃窗里早已没了少年挺拔的身影,程楚放下奶茶,焦急地站起来。
收银台一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渺手里提着纸袋,眉眼中还透着疲惫,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上女孩儿的眼。
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连同那脆弱的纸袋子也颤了几下,发出轻响。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乌黑的长发宛如泼墨,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似乎缀入了整个冬日的明媚春光。
海市的冬日有些阴沉,窗外灰蒙蒙的。
可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像是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束光,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心里。
顾渺的心颤着,不由自主地,他眨了眨眼,似乎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顾渺。”女孩跑到他面前,扬起脸望他,“你下班了?”
清脆的声音顺着耳膜,慢悠悠地荡进了他心底。
原来竟是真的。
疲惫似是触到了阳光的冬日冰雪,从他眼里寸寸化开,心中的震颤还未停歇,他哑着嗓,轻声答:“嗯。”
“什么,时候来的?”
程楚笑了笑,“没多久,十几分钟,看你在工作就没打扰你。”
顾渺垂着眸,睫毛不知所措地微微颤,“下次,来,直接,叫我。”
“好。”女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接下来要去哪?你吃午饭了吗?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吃吧?”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有些呆愣着看着女孩说:“都行。”
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行。
他垂着眸看她,眼神透着冬日里没有的温柔。
程楚被那眼神烫得心中一颤。
“走吧,走吧,你今天骑车了吗?”她掩饰地低下头,胡乱问。
“骑了。”
“那我要坐你自行车的后座。”
“好。”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竟然主动来找我,是真的吗??
*
接下来搞个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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