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是叛逆,曾经以为是陆遥被冷落的气话。
怎么也没想到,那句话是真的,她真的没有。
随后他又想起来,几年前,高二那年盛夏的末尾,陆遥说快开学了想去买点文具,约了顾相一起出去,那天陆遥吃着冰淇淋,突然问他:“顾相,你以后如果…”
“如果有什么事情会离开我,能不能提前跟我说好?”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今年高三了,毕业以后大家可能就各奔东西了吧。”陆遥咬着冰淇淋,“所以我会害怕的。”
“怕什么。”
“怕你离开我。”
这句话说起来十分暧昧,但是陆遥补了两句:“因为你真的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想你走。”
顾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好啊,我只要在就会陪你的。”
后来,他食言了。
突然离开,甚至没有告诉她,陆遥是后来打电话来问他,声音在颤:“顾相,你是不是…要回英国了?”
“嗯。”
“我们说好…”
顾相没反应过来,因为他和陆遥说好的事情好像太多了,他没想到是那一个,只当做是她说,他们说好了以后不会离开的。
“遥遥,你身边还有其他朋友,我或许不是那么重要。
“……”
“别的人也能陪你的。”
“……”
顾相一直这么认为着,陆遥对他的依赖是因为他们关系很好很亲密,只要后来渐渐不联系,陆遥又会更依赖别人的,在国外的那几年,他也以为自己的认知是对的。
因为后来陆遥不再跟他联系了。
可是,顾相在知道她身世的时候才渐渐开始明白,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以前陆遥会经常问那些问题,问他是不是会永远在她身边,问他能不能提前跟她说。
因为陆遥最害怕的不是虫子,也不是黑暗,不是孤独。
而是,猝不及防的抛弃。
*
房间里。
顾相没有戳穿陆遥哭泣的原因,他手上拿着驱蚊液,他走过去,伸手。
“蚊虫有点多,怕你找不到…”顾相的解释听起来有些许勉强,但也只能这么说,“我给你拿一个过来。”
陆遥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手上的驱蚊液。
良久,回答了一声:“嗯。”
两个人心照不宣,陆遥刚才听到了顾相在外面喊自己,她知道顾相肯定听到了,但是现在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什么都不说。
也只是给她留面子。
顾相伸手扯了一张卫生纸,递给她,说:“擦擦吧。”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哭出来。”刚才她在努力隐忍,连哭都不敢太大声,像是怕被别人听到。
殊不知,陆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大声地哭。
她伸手接过去,擦了擦自己脸上留着的泪痕,什么话都没说,顾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难以抑制的酸涩情绪不断翻上来。
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哭。
顾相承认自己的自私,他在这个时候,看到陆遥因为跟闻池分手那么难受,他也很难受,心脏被人一下下地捏着。
而他连说难受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抛弃陆遥这件事是他自己做的,怪不了陆遥记恨。
“好好休息。”顾相酝酿了很久,只说出这么一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可以找我。”
陆遥没回答,顾相也知道他说这些话没什么说服力。
她把眼泪擦干净以后,开始整理自己的呼吸,一次次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顾相站在原地看着陆遥,看到她刚才还很难受,这个时候已经在拼命让自己看起来没事的样子。
陆遥一直都是这样,她经历任何事情,好像都可以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
那些困难和情绪好像不会在她的身上待太久。
这也是顾相当年喜欢她的某个点。
认识的女孩子里,大多都不会调整情绪,甚至有很多不听劝的,不管你怎么煞费苦心去劝导,最后还是会跟你闹情绪。
十几岁的少年也是张狂的,没几个男生温柔地愿意去包容女孩子那时候的小脾气,顾相也是这样,哪个朋友哄两句哄不好就算了,他那时候确实也不温柔。
后来有人见了他这性子,开玩笑说:“能让顾相好好哄的是不是只有陆遥啊?”
“要是陆遥闹脾气,顾相肯定不是说两句就不说了。”
顾相轻哼。
因为陆遥根本不需要他哄,陆遥会很懂事地消化情绪。
过于早的懂事,不知道算是优点还是遗憾,年少的时候大家觉得是优点,谁都羡慕别人的懂事,羡慕她会是那个被人夸奖的人,但没有人想过。
她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时候顾相也没有想过,现在再来回想曾经的那些事情,他才开始渐渐明白。
有的事情,当时没有人能意识到,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好像已经有些晚了,比如现在,顾相站在陆遥面前,手足无措,他以前喜欢陆遥不闹脾气。
但现在顾相反而希望陆遥能闹脾气,把她心里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正当顾相想开口的时候,陆遥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
“殷律师?”陆遥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听不出异常,“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确实是急事,昨天那个新接的案子,就是那个名誉侵权案的委托。”殷秦那边翻动着资料,“我这边有点问题,委托人很急,你那边能现在把剩下的资料都发给我吗?”
陆遥稍愣,“那边并没有联系我。”
“他们直接联系的我。”
“抱歉。”陆遥道歉,“是我的失职。”
她想可能是自己看漏了什么消息。
这就是律师助理的工作,除了平时帮忙起草律师函以外,还要帮忙跟委托的客户对接,以及一些资料的整理。
所以这次委托人直接联系到殷秦,越过了她,陆遥自然觉得是她的失职。
殷秦听到她道歉,笑了,说:“没事,我问过了,是他们的问题,是没找你。”
“因为委托人很急,所以才会直接找我。”
“……可是。”
“没关系,对方加钱了。”
律师这个职业说起来其实很简单:都可以,但是得先给钱。
“所以你现在方便给我发一下资料吗?”
当然是不方便的,毕竟现在不在家,但陆遥没这么说,她说:“我马上回家,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能给您发过来。”
“不在家啊?那没事,明天吧。”
“我现在回去。”
陆遥不希望这么急的事情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耽误了,也是因为这一点,殷秦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助理,有时候陆遥提出什么要求,他也会尽力满足。
敬业又努力,谁能不喜欢。
电话挂断后,陆遥又深呼吸了几次,开始收拾东西,椅背上还搭着顾相刚才给她披的外套,陆遥转头,看着一直站在那里没动的顾相。
“谢谢你的外套。”语气生分地像个陌生人,“我现在要回家一趟。”
原因也不用多解释,刚才顾相听到就应该猜到了。
“我等下会跟其他人说的。”陆遥拿上包就往外走,她跟顾相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他抵住了肩膀。
“这么晚了,我送你。”
“不用。”
“这里半夜几乎打不到车。”顾相坚持着,“不是说四十分钟以内回去吗?”
“……”
“我送你,又不会吃了你。”顾相说,“就算只是作为朋友,大半夜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去也是举手之劳,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顾相以前没想过,有一天他和陆遥之间,就连这种简单的小事,都要他这样解释才能争取到机会。
“嗯,好。”陆遥终于答应,“那就麻烦你了。”
陆遥在群里发了个消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是工作上有急事要先离开。
上车以后,陆遥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到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失恋,她坐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艾琳发了信息。
艾琳大概已经睡了,并没有回复她。
她和顾相又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好几次顾相想要打开话题都失败了,陆遥看着窗外,忽然想起前几天顾相打电话问她在不在家,跟她说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有些迟了。
那也没什么意义了。
顾相把陆遥送到家,他跟着下了车,站在她家门口,陆遥突然嗤了一声,问:“送回家是还要跟着人进去吗?”
“…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什么?”
“刚才的事情。”
顾相没说是什么事,但他们都知道,陆遥打开门,把顾相拦在门外,她说:“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谢谢你送我,但是就到这里吧。”
陆遥还没开屋里的灯,只有外面的路灯照着。
她看着顾相。
就到这里吧,我们的关系也到这里。
“我也不需要你担心。”
要担心的话,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伤害她的人是他,现在突然出来说要弥补的也是他,人类好像永远都是这样,陆遥垂了下眸,想起了安又榕也是这样。
顾相再一次被拒绝,他没有跟进去,但也没有走,顾相回到车上,打开了车上的音乐,调到很小声,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他反反复复地听了一首歌。
《搁浅》
“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读着我给你的伤害,我原谅不了我,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
他曾经是这样想的。
有时候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自己原谅不了自己,所以希望陆遥忘记他。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顾相的车也停在她家楼下一整夜,已经是第三次停在这里,只能在车里看她家的位置,伸手却也触碰不到。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相给闻池拨了个电话,闻池大概也是一夜未睡,电话是秒接的,两个男人的声音都沙哑低沉。
“她哭了。”顾相敛眸,直入主题,“因为跟你分手。”
闻池沉默了两秒。
“我们不会和好了。”闻池说,“除非时间倒回去,你没有决定会回来。”
闻池那天已经跟顾相说得很清楚了,他跟陆遥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以前是有的,但是一点点被浇熄,有的事情,从那一刻开始就无法回头了,即便现在顾相再离开,再也不打扰。
闻池也很清楚,他和陆遥之间的隔阂,不是一点点而已。
“她哭了。”顾相又重复了一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
“是吗。”
“她对我的感情还没有对你的十分之一。”
“她为你流泪的时候,也是你今天看到的十倍。”
顾相的呼吸又紧了。
沉默了许久,闻池说了一句“对她好一点吧”,随后挂了电话。
顾相抬头看着那拉上的窗帘,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他现在看向陆遥眼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
上次他的车停在陆遥家楼下,问她是不是喜欢过自己的时候,陆遥毫不留情面地问他是不是想撬墙角,他那时候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一如既往散漫的语气和态度,一副真的没有当回事的样子,可也只有顾相自己知道,他那一刻确实有一点那样的想法,违背了道德。
他上次打电话向钱若霖求证的时候,许让就问了他。
“你喜欢陆遥吗?还是因为你奇怪的占有欲?看到陆遥跟别人在一起了心里不平衡?”
“或者,你知道陆遥喜欢过你,你就突然觉得自己喜欢她了?”
顾相知道自己一直在回避他对陆遥的感情,因为很多愧疚,也因为他对自己不原谅。
但是到最后,感情还是赢了。
顾相看着书房的位置,给陆遥发了一条信息,他或许也还差点勇气去拨通电话。
顾相反复地编辑,最后还是直接发了一条,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我还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最近搬家我真的整个人半条命都没了,最近熬夜没休息好呜呜呜,这本V后先不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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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顺便推个朋友的文~
《一起装怂》
乌绮月和裴离是学校出了名的死对头。
一人挺拔清瘦,黑发黑瞳,一身美人骨。
一人瘦高俊挺,乌发垂眸,三分慵懒三分傲。
学校被他俩弄的乌烟瘴气,凡事都要争,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各自占山为王。
同为舞蹈生,别人都怕和他俩跳,老师只好把他俩分成一组。二人根本没有配合可言,连个拍子都对不准,动作丑到爆,专业课老师几乎抓狂。
裴离冷哼:“她总踩我脚。”
乌绮月哂笑:“他总揩我油。”
“……”
“她太肥,我抱不动。”
“他太瘦,我怕掉。”
老师要哭:“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最差的!”
两人异口同声,各自嫌弃:“听见没,拖后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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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著名舞蹈赛事一年一度的颁奖晚宴。
主持人:“难得首次桃李杯与荷花杯同时颁奖,下面二位当真是一舞成绝啊,让我们有请最闪耀的金奖获得者,两位新人——”
乌绮月一身薄纱明艳不可方物,裴离眉骨冷傲自有一身气度。
本是清风朗月般上台领奖,然而,舞台上一碰面——
乌绮月差点崴了脚。
裴离差点摔了跤。
“是你?!”
“是你?!”
主持人当然不知他二人心里的火山喷发,微笑着口带刺刀,插了进去——
“那么同时我还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这两位,即将成为SA飒舞团首席,他们将强强联合,一同作战,所向披靡!”
#我他妈还要跟你成舞伴?!杀了我吧!#
——我每天真情实感的嫌弃你你却是大佬?
——不,我是大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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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都知道乌绮月和裴离是死对头,俩人莫名其妙要成搭档,多的是人想看笑话。
那天业内聚会,裴离一身剪裁得体的优雅西服,矜贵绝佳。一到场就有女生凑上去,不断找话题:“裴少,乌绮月来啦,坐在那等男人呢,我们听说她最近傍了个大款,男人送了她好多首饰和包,还有房。害,不知道哪个倒霉男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离打断,他理了理腕表,抬眸:“不好意思,她男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