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们面前摆着两个一样高度的泡芙塔。
一个根基扎实,越往上越是歪歪扭扭,颇给人一种“野蛮生长”的印象——这是凯撒做的“实心”泡芙塔;旁边一个则美观而均匀,从头到脚的泡芙都是一样的大小——这个则是弗朗西斯做的。
从外观看,弗朗西斯做的这座泡芙塔绝对要胜过凯撒的。弗朗西斯的泡芙塔表面缠绕着一层金光闪闪的焦糖细丝,仿佛给整座泡芙塔穿上了一件华服。
凯撒的泡芙塔则光秃秃的,偶尔能见到一两枚焦糖丝黏连在泡芙表面。显然凯撒最后制作焦糖丝的时候没有足够的时间了,匆匆忙忙地完成,质量不算太高。
但是弗朗西斯制作泡芙塔的全过程都有评委看在眼里,法福酒神他们都看见了弗朗西斯使出了“投机取巧”的手段,自己用硬纸壳做了一个内衬。
节目组提供了只够做一个完整泡芙塔的材料,虽然弗朗西斯做出的泡芙里有不少都不能用,可他凭借这个内衬,还是做出了一个完整的泡芙塔。
小伙子随机应变的水平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可是他的做法是否能得到评委的认可,依旧是个未知数。
法福站在两座泡芙塔跟前看了又看,手中亮出了一枚小餐刀,说:“烘焙作品,外形固然重要,但在我看来,口味是决定性的评判标准。”
制片人都这么说了,凯撒脸上紧绷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许。
法福下手很快,餐刀“喀”地一下,轻轻挑出一枚泡芙,送至面前。他先将泡芙举在面前,似乎是对着光了一眼,没有品尝,而是直接将泡芙放在面前的碟子上,将泡芙切开。
他切的是凯撒做出的泡芙,凯撒这时正将脖颈伸得长长的,盯着切开的泡芙。
法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只见他手下切开的这枚泡芙里,卡仕达酱分布得极其不均匀。白色的奶油酱只填满了泡芙大约三分之一,剩下的空间都是空的。法福将泡芙切成了两半,只有一边带上了卡仕达酱,另一边连一点儿酱都没沾上。
法福严厉地问:“怎么会这样?”
凯撒也对这个结果也很震惊,一时竟没有回答。但其实法福是明知故问,凯撒在最后时刻心理受到了影响,再加上可用的时间殆尽,手下匆匆忙忙,在将裱花袋里的卡仕达酱填入泡芙的时候太快了点,根本没在意卡仕达酱是否填满了整个泡芙。
法福取了带有卡仕达酱的那一半泡芙,送进口中,点了点头,说:“你的卡仕达酱做得不错,质地均匀、轻盈,有浓郁的香草味道,甜度也刚刚好。”
他抛下另外半边泡芙,给出三个字的评价:“可惜了!”
法福之后则是酒神,酒神看着凯撒这座泡芙塔表面散落的焦糖丝,面露惋惜,对凯撒说:“一直到比赛结束前10分钟,我都认为你在这场比赛里能够稳操胜券的。告诉我,那最后10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撒听着,脸上也浮现愧色。
实情确实如此,凯撒在比赛的最后阶段眼睁睁地看着弗朗西斯赶上自己,原先积攒的优势全部化为乌有,凯撒自己心态没能放稳,导致他的发挥受到影响。
凯撒从来都是一个想要坚持到底的人,甚至指责过其他的选手在比赛中“自我放弃”,可是到了他自己身上却到底还是没能在最后时刻稳住心态。
看起来这种事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三名评委都尝过凯撒的作品之后,老饕先一步来到了弗朗西斯所做的泡芙塔跟前,手中餐刀轻轻挑了一枚泡芙下来,送入口中。
他没有像其他评委那样,将泡芙切开,这位著名的食评家直接把一整个泡芙囫囵塞到口中,一面大嚼,一面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等老饕睁开眼睛,这位真正的“老饕”马上手持餐刀,又从塔上挑了一枚泡芙出来,急急忙忙地塞到口中,仿佛生怕有人拦他。
赢了!
老饕这样的表态,意味着弗朗西斯做的泡芙口味完全没有问题——这个加拿大小伙的泡芙塔外观上本就胜凯撒的一筹,现在几乎不需再等法福与酒神,弗朗西斯基本可以确定获胜了。
弗朗西斯看见老饕这样,登时笑了。他的笑容向来真诚、发自内心,喜悦似乎能以他为圆心,一层一层地这么洋溢开去。
坐在观赛区的云林,终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脊背靠上沙发。弗朗西斯大局已定,她终于不再担忧了——不过这会儿她也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在担心。
如释重负的感觉太美好,云林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旁边卡罗琳娜带着嫉妒的眼光盯着她,扁了扁嘴说:“没准弗朗西斯要拿本季的冠军。”
卡罗琳娜原本还有一句“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可她话未出口,就看见云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显然是听见卡罗琳娜的话之后,在为弗朗西斯感到高兴。
卡罗琳娜登时冲云林翻了个白眼,自己别过脸去,心里估计在想:果然是个不可理喻的小傻子。
烹饪区这边评委已经宣布了结果——这次离开“厨神”的,不是赛前人们一致看空的弗朗西斯,而是一直发挥稳健如老狗的凯撒。
“凯撒,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想到过今天可能会离开‘厨神’”法福问被淘汰选手的感想。
凯撒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稍许抬了抬嘴角,脸上却没有笑容。
“想到过的,”他回答,“已经是比赛的最后阶段了,稍有失误都会断送夺冠的可能——这在竞技体育里非常正常,所以我也很习惯了。”
凯撒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橄榄球四分卫。
“今天和我对战的几位,卡罗琳娜小姐、云林小姐,弗朗西斯,各位都发挥得很好。凯撒向你们表示尊敬!”凯撒将右手手指搭在右眼的眉骨上方,比出了一个“respect”的动作。
“弗朗西斯,你今天可是把我坑苦了——”最后看向弗朗西斯的时候,凯撒终于露出了苦笑。毕竟弗朗西斯先选了他做搭档,两人才一起落入压力赛;之后弗朗西斯又用极为巧妙的方法影响了凯撒的心理,从而战胜了凯撒。
“不过,我一定还会回来的。”凯撒正要离开厨神演播室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向还留在演播室里的三个评委和三名选手挥了挥铁拳,仿佛立下誓言。
“凯撒,在你离开之前,来说说你心目中本季的厨神吧!卡罗琳娜、弗朗西斯和云林,他们三个之中,你最希望看到谁夺冠?”
“当然是弗朗西斯!除了他没别人。”凯撒丝毫没犹豫,“只有‘厨神’才可能在一对一PK中打败我!”
他冲弗朗西斯挥挥手:“好好夺冠,别输给任何一个小妞!”
弗朗西斯脸上的笑容登时变得好尴尬——看来凯撒还是没有完全抹去心中关于性别的偏见,可他俩刚才明明是被两个女生一道打败的呀!
“不过我也已经证明了,橄榄球四分卫也是能做饭的对不对?”凯撒站在演播室的大门口,突然这么大声问在场的评委和选手——其实这才是凯撒参加本季“厨神”的初衷:为了证明给他的朋友看,就算离开了运动场,只要有志气,也一样能闯出一条新路。
此刻站在这里,他终于记起了这份初衷,也终于因此体会到了“满足”的滋味。
法福带头向他挥手回应:“是的,你已经证明了!”
“欢迎你再来!”酒神也大声回应,“也请转告你的朋友,我们也一样希望看到他的出现……”
厨房,对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永远敞开着。
*
凯撒离开之后,厨神摄制园区里只剩下了三个选手,往日的热闹已经不可再现。
云林依旧保持了她的生活节奏,在图书馆里看书,在试验室里试验她以前没尝试过的料理。本季厨神只剩下最后两轮,下一轮依旧是“神秘盒”加“生存战”。反正“神秘盒”无从准备起,云林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这天她正在试验室里捣鼓新菜,忽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高跟鞋的鞋跟重重敲击在地面上——云林甚至不用抬头,听见了就皱起眉头。
这么招摇,不是卡罗琳娜还有哪个?
来的的确是卡罗琳娜,她在试验室门口停下,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大波浪卷的长发垂搭在她的肩膀上,衬着色调明丽的无肩连衣裙,十分亮眼醒目——云林看习惯了也觉得挺好看的。
“亲爱的云林,下一轮你将和弗朗西斯一道参加生存战——听到这个你感想如何?”
云林抬头,正好看见卡罗琳娜摆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造型,只不过试验室里的监控在屋顶,从那个角度拍下来这造型是否还好看可真不一定。
云林低下头去不理会这等胡言乱语——在过去的比赛中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厨艺不输卡罗琳娜,而弗朗西斯的水平也一日千里。谁说下一场“神秘盒”卡罗琳娜肯定能赢的?
“萌萌说的,”卡罗琳娜猜出了云林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开口,“她过来访问我,下一轮‘神秘盒’的主题还是烘焙,问我有什么想法。这一段还正式当做前采拍摄了。”
!
云林:这才刚比赛过焦糖泡芙塔……下一轮真的还是烘焙主题?
本以为卡罗琳娜只是空放狠话,可她现在这么一说,云林也有点儿不敢确定。
不过,凭卡罗琳娜这个藏不住事的性格,萌萌真的不是在借卡罗琳娜之口提醒他们所有人吗?
*
在上一轮的“焦糖泡芙塔”之前,确实有一阵子没有比拼过烘焙了。选手们时常参加“三道茶”的挑战,其中自然囊括一道甜品的制作,可能会涉及烘焙,但多数因为时间有限,大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在这一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