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场地设在一座巨大而空旷的仓库中,四周幽暗,中心区域一片雪亮。聚光灯强烈的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过来,云林觉得,像是能将她整个人照穿似的。
这里是厨艺竞技类真人秀节目【寻找下一个厨神】的第一集录制现场。
云林双眼酸涩,泪水正不受控制地从她面颊滚落。
老天爷,她已经切了一个半小时的洋葱了!
过去一个半小时里云林一直都在干这个——话说这切洋葱谁不会?要按照评委的要求,把洋葱切成2毫米见方、大小匀净的小丁,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连切一个半小时,切出来的所有洋葱丁都要保持这个标准。
然而这就是“寻找下一个厨神”的第一项入门测试。
在这一轮考核之前,云林和其他所有的选手一样,向节目组展示了一道拿手菜。节目组据此筛选出48名选手进入本轮选拔。这一轮选拔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现在的切洋葱,考验选手的刀工与耐心;第二部分具体是什么还未公布,但料想也是考较基本功的。
可是——云林心想,为啥一定要让人切这么久的洋葱?
她学厨至今,还没有“哭”得那么惨烈过。
云林的泪水纷纷从面颊滑落的时候,她面前好几台摄像机纷纷对准她的脸,估计摄影师们正在拍摄她“梨花带雨”的特写镜头。
这项“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切洋葱考核,从开始后不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离开,要么获得晋级资格,要么被淘汰出局,总之都不用再受洋葱的“荼毒”。而云林和她隔壁一桌的中年男选手是坚持到最后的待定两人,在努力争取仅剩的一个晋级名额。
云林咬咬牙打算坚持。
她不是那种途中会轻易放弃的人。
再说,来都来了……切都切了。
这时一位评委走过来,飞快地检查了一下云林面前七八个玻璃大钵里盛着的洋葱丁。
“云林,恭喜你。你可以参加下一轮考核了。”
“这样就可以了?”云林惊讶地问。
评委冲她点了点头。
这么简单就过关了?
那干嘛非要让她切上一个半小时?
云林很怀疑她就是个苦力,给节目组打工来切洋葱的。
“37号台摄制完毕。”云林周围的摄像已经纷纷开始收工。
“温妮,安排把今天切的洋葱丁全部深冻起来,之后运到餐厅去。光这小姑娘一个人切的就可以供餐厅用很久了。”这个评委没理会云林的惊讶,直接吩咐身后跟着的圆脸统筹妹子。
“好的,法福老师。”统筹马上答应,伸手指指云林,“37号,你快到那边后采棚去接受后采,赶紧的。”
“后采”就是后期采访。真人秀中的常见桥段,尤其是“厨神”这种竞技类的真人秀。“后采”中选手可以点评比赛、抒发感想,甚至抨击对手之类。
云林没敢耽搁,胡乱擦了擦红肿的双眼,一路小跑进了后采棚。
后采棚里布置得非常简单,一张座椅,一面雪白的幕墙,外加灯光和摄影机。年轻的后采女导演一见到云林就赶紧让她坐下。“就等你们两个了!”
“两个?”云林稍许惊讶,马上反应过来:她晋级了,那隔壁台那个中年男就被淘汰了。可是被淘汰的选手一样要被“后采”。
——这么早被淘汰真可惜!云林为这个提前退学的同学默默点蜡。
“云林,你通过了这场考核,有什么感想?”后采导演劈头盖脸抛出问题,“不要想,直接说!”
云林略略顿了片刻:“我挺运气的,切了一个半小时的洋葱,竟然没有切到手,还成了最后一个进入36强的选手……”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教给她厨艺的祖父曾经百般叮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心存感激。
可是她的话被后采导演打断了,对方一脸痛心疾首:“云林啊,才二十出头你怎么说话就这么官方了?”
“听我的,别多琢磨,直接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你被迫切了一个半小时的洋葱,节目组迟迟不让你晋级,你都已经快哭瞎了……那时,你有什么想法?”
云林:感情……这些你们都知道啊!
*
从“后采棚”出来,云林又被统筹妹子找到:“云林!”她不再管云林叫“37号”了。
“快——去前面集合,马上宣布第二部分的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