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於说完了这些话,又开始咳嗽。
三庭被人说破心事,勉强笑道:“大师是来指责我的,还是来杀我这个不忠不义之徒的?”
“要是二十年前,我绝留不得你这个残害手足的孽障!”莫於严厉的语气接下来转为虚弱无力的抱怨:“可是现在是乱世,颜家的长辈死了个干净,你还需要去整顿铁骑……世道变了……人心变了,可是天理不会变……”
“天理?请问什么是天理。”三庭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这对他来说是个新鲜但是可笑的词。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莫於说:“你多行不义,命数同样不久了,我给你算过,按照巫塔寺的大巫算术预兆,你不久后就会惨死刀剑之下,死无全尸,这是对你的报应。”
莫於说完这些话,努力的站起来,小步往外走。
三庭的手抖了下,他知道从这个帝国泰斗嘴里说出的话的分量,他本能的想问有没有什么禳解的办法,可是或许是傲慢,或许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他没有开这个口。
莫於走到侧殿门口,停下来,这在三庭的眼里似乎是希望的曙光。
“我知道,你返回后,会对颜肃的子女亲信大开杀戒,我奉劝你,能不杀的,就尽量别杀,人命可贵可贱,是贵是贱,就取决于你手里的尖刀了……”说完,莫於消失在外头的眼光之下。
一时间,三庭有种错觉,他看到莫於的身影踏入了圣光,那刺眼的万丈光芒,对他来说好比是太阳对于老鼠,排斥而互不兼容。
浴盆里的水已经彻底凉透了,三庭从黄金浴盆里爬出来,用搭在旁边的毛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却没找到换洗的衣服,难道是婢女忘了给他留下?
他就光着身子,走在华丽冰冷的侧殿里,走了两步,空气里的寒冷就透过他的肌肤,深入骨髓,三庭无助的抱着臂膀,慢慢的蹲了下去。
傍晚,夕阳已接近西山。西边的天空一片通红,把青山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勾画出来。夕阳映在护城河的水面上,金光闪闪,好像这河水是由无数的碎金填成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火红的晚霞,黝黑的山峦,银色的水面
……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色啊!
龙泽陶醉了,从他此时的位置望着远处夕阳下的景色,就像是在看贴在天际轮廓上的一幅美丽的图画。残阳那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披上了金辉,像少女一样姗姗而行,渐渐靠近江面。天边飘着几块白云,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红蓝色的天空。
不过他没有忘记,那雄壮的山峦夕照的远景,正是让他几乎死去的方圆八百里游魂岭,那是神明不存在的地方,是魔鬼的天堂,死神的乐园。
塔下,那几具备整齐切割的尸体被人装进黑色麻袋,可能在检察院的人检查过后就会被随手丢上焚尸炉。
龙泽还是对东帝国的卫生条件很满意的:这儿不管多大多小的城市,都有官府统一配备的焚尸炉,不让死人产生瘟疫、病毒,健康无污染。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喜鹊落在他的身旁,向他垂首行礼。
“传令:在东北地区传出变态杀手“勾魂镰”的消息,让所有人都认为杀颜回是江湖上的黑道做的。”
“暗中调查三庭圈养的那个狐狸精的人可以撤回来了,她顶天就是个高级巫师,是三庭本来打算暗杀颜肃父子的底牌,虽然身患重病,但是被三庭不知从哪搞来的丹药治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的卧底是干什么吃的……”
“让我们的大部分人手都去商王族,让那些老头签字。”
“乌云塔纳伤好后,留在夏末家族调查那个魂巫神秘少年的事,遇到罗斯可以随机应变。”
“内塔提出来的新执剑人替补的方案,我不同意,驳回。”
提议:阿卡成为我的佛子副使,同时监任执剑人,那些老顽固谁不同意,直接来找我,这个建议不允许内塔反对。”
等那只巫师化形的喜鹊带着他的命令飞走,龙泽竟然感到了一种满足,从巫塔寺创立至今,他是唯一一个,凭借佛子的地位,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将那些本该位高权重的老家伙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他知道这么做的弊端,但是这也是他想要的,他走过无数坎坷艰难,牺牲了所有休息和享受的时间,要把散乱的巫塔寺打造成一个坚固强大的战舰,这艘战舰必须以他为首。他将带领这艘战舰,从没落走向中兴,从沉默走向辉煌。
在今天的城门关闭之前,那些闹事的铁骑被缴械,驱赶出了京城,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龙泽知道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这种失败不是来自战场,而是那种无形的可怕力量。
也让这些强横的骑兵知道,除了刀剑和炮火,世上还有更为残酷和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这些名震天下、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啊,当然了,还有那些因为暂时的胜利而扬眉吐气的帝国护卫军、京城禁军,虽然看着他们现在望着那些早就不顺眼的铁骑逃离京城,如丧家之犬,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拥有整齐的装备、锋利的刀剑,但是里头包裹着却是个残废、空虚的内心。
龙泽对此不屑一顾。
世间能和这些虎狼之势并正锋芒的,本该还有巫师,巫师从未消亡,只是逐渐没落。但是他们终究会踏着尸山血海,重新回到这个舞台。
这是龙泽的宿命。
夕阳缓缓地沉了下去,但这只是短暂的分别,明早它就会回来了,等它再燃烧起来时,依旧是那样的热烈,带给试图在这个乱世拥有一席之地者火热的激情。
龙泽正要转身离去,离开这个他呆了一下午的高塔,潜入那万家繁华中的某个冷僻安静的休息地。南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迫近,在距离南城门还有百米距离时,不知亮出了个什么东西,守城士兵赶紧打开城门,那飞骑豪不停歇,马背上的信使看似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汗水在他的衣服和特殊的凉甲上形成了层层的白色晶体,但是他还是咬着牙,用力抽那匹疲惫的西境特产山马,似一道利剑穿破刚刚开始热闹的京城夜景,直奔城中央的龙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