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喊声,铿锵声,还有?凌厉寒风的呼啸声全部交织为?一片,将?整个通地化作惨烈的坟墓。
凌朝的军队宛若不知疲倦的机械,莽足了劲儿地向前冲。
刀光剑影之下,一名又一名地士兵倒下了,又有?一名又一名的士兵补上原先的位置。
他们从早晨拼杀到夜晚,又从夜晚继续到第二日早晨,整整厮杀了一天一夜,终于?杀到了敌军狼狈撤退。
祁子臻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握剑的手已经被冷风吹得僵硬,到后边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继续挥舞剑刃。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脏污的血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哪些是敌军的,雪白的剑刃上更是被鲜红浸透。
汤乐远的情况没比他好多少?,他驾着马走到祁子臻的身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祁子臻哑着声音说:“追击。”
汤乐远皱了下眉:“不可,穷寇莫追,小心其?中有?诈。”
“我知道肯定有?诈。”祁子臻闭了下眼,深深灌入一口冷气强逼着自己清醒,再睁眼时眸底只有?决绝的冷霜,“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乌合图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且他此次守在他们军队附近的兵力也不是他的全部兵力。
如今他们失去了与宋尧旭的联系,经过这一天一夜鏖战之后兵力更是没剩多少?,一旦让乌合图去和他的大部队们汇合了,他们就彻底完了。
届时就连这次破釜沉舟的突围都成了白费力气。
唯有?借着现在的劲头乘胜追击,直接击杀主将?乌合图,他们才能有?更大的生路!
汤乐远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紧缰绳,还是没能应声。
祁子臻知道他的顾虑,又继续冷静地说:“乌合图兵力分散,此次必定会?趁我们追击时合围围剿,所?以我们兵分两路。我领兵前去追击,你从侧边绕路后背突袭,助我们突围。”
汤乐远听完二话不说就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这样?对你来说太危险,我去追击。”
明?知敌军会?合围围剿还偏偏往上撞,万一他们救援的晚到那么?一时半会?儿,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这分明?就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祁子臻依然只是摇头,声音比之前虚弱,但是更加坚定:“我只适合冲锋陷阵,论机动突袭我绝对不如你,所?以这次我去追击才是最好的安排,否则我们必死无疑。不要忘了,你可是曾经五战连捷,夺回封枢郡和充平郡的汤将?军!”
他看?向汤乐远的眸中映着汤乐远的身影,还有?他们身后大片鲜红浸染的雪地。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汤乐远深吸一口气,终于?应声下来:“好。”
紧接着他就牵马转身,率领三分一的士兵从侧翼绕路。
祁子臻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军队之中,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眼前晃过一瞬间?的模糊又被他强行?压下去,率领余下的部众往前追击。
然而正如他所?料,追击敌军时他明?显发现乌合图在往崎岖的山路绕,几乎是追到山顶不久,他们就被四面八方重新合围上来的敌军包围。
祁子臻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变换阵型全力迎敌,给自己也给汤乐远争取时间?。
山顶地带地势高耸,汤乐远的士兵要想不着痕迹地绕上来必定要耗费一定时间?,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力抵抗,争取至汤乐远赶来之时。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阵大风猛地席卷而来。
山顶不同于?山脚,山顶之上的大风要猛烈数倍。
刺骨的冰寒仿佛要渗入骨缝当?中,祁子臻几乎就要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就在这时,他的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下意?识躲避时却?因为?一时之间?压抑不住的头晕径直从马上栽落到雪地中。
冰冷的雪直刺刺地渗入戎甲之中,铺天盖地的寒意?冻得他几乎失了大半气力。
然而紧接着又有?两名敌军士兵走过来用?长缨枪将?他架起,径直押送到了对面敌军将?领乌合图的面前。
过度疲劳又长时间?高热不退的祁子臻毫无反抗之力,硬生生被两名普通的士兵半压着跪在了乌合图面前。
他喘着粗气,看?向乌合图的目光比地上的冰雪还要森寒,虚弱无力的嗓音更是冷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乌合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梢轻扬:“带病作战还能如此英勇,确实是个人才。”
祁子臻没有?应声——又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和敌军将?领周旋。
乌合图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饶有?趣味地继续说:“你放心吧,西南将?军要我活捉你,所?以我不会?杀了你。只是西南将?军近年?偏好些邪门之术,你若是被送过去了,也不知还会?经历些什么?。”
祁子臻听着他的话,冷笑一声,依旧不予回应。
乌合图捉到人心情正好,也没管他冷淡不屑的态度,继续自顾自地说:“能够在这般短暂的时间?内重新聚拢军心,你也是个可用?之才。倘若你愿意?归降我们乌蒙国,为?我们的王效忠,我或许还能替你在西南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保你免受无妄之灾。”
“投降?”祁子臻抬眸看?向乌合图,清亮的眸底多出些嘲讽,“你们不配。”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嘲讽刺激到,原本还打算好言好语劝降的乌合图多出些怒气:“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否则到你生不如死时你再后悔可就没有?用?了。”
祁子臻不想继续同他说话,撇过头去时正好瞧见了灰蒙天空中一道展翅飞来的小小身影——是之前给他们和宋尧旭传信的小灰鸟!
他瞳孔微缩,片刻后不动神色地藏起思绪,维持着不屑的神情,冷笑着继续激怒乌合图:“一个被我们副将?轻而易举就打败的人,还想当?我的同僚?你不若先撒泡尿照照再说罢。”
“放肆!”
原本压着他的一名士兵蓦地训斥一声,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加重几分。
祁子臻被他按得生疼,膝盖往雪地中更深一寸,冰冷刺骨,但他只是闷哼一声,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句痛呼。
原本因为?他的话稍微有?些失去理智的乌合图回过神来,突然想明?白了他的意?图,嗤笑着说:“你以为?你激怒了我,我就会?杀了你给你一个痛快吗?”
祁子臻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着说:“你又以为?,你还杀得了我吗?”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又有?一支大部队从四面八方而来,原本占据上风的乌合图部队顷刻之间?被包围!
乌合图蓦地一惊,当?即下令:“将?他押送下去,必要时作为?人质!”
“来不及了。”
祁子臻苍白的唇角绽出一抹冷然笑意?,宛若盛放在血红雪地之中的一朵傲然红梅。
他看?向不远处一个从千军万马之中突围而来的修长身影,嗓音沙哑低沉,好似一道来自深渊的声音。
“我的王——”
一阵破空之声伴随着祁子臻喑哑的嗓音倏地刺穿大风,径直穿透乌合图的胸膛!
炽热滚烫的血刹那间?喷涌而出,溅落在祁子臻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看?着乌合图身后那个飒爽的英姿,看?着那个他日思夜想了一月有?余的身影,轻轻补完了最后两个字。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①:“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出自明神宗朱翊钧颁布的《平倭诏》。释义为“正义之师奋发扬威,跳梁小丑,就算再强大也定当奋力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