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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捉虫)(1 / 2)


左世爵精神恍惚地去了官署。

官署内,莫说是他,其他人也压根无心办公。

报坊新出的书,这些官吏们人手一本,趁早晨的功夫读了个开头,此时都心痒难耐,准备看张君宝要如何大杀四方。

无奈吏部考勤严格,更有穆丞相、江御史等人不时走动巡视,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书,只能苦苦挨到用午饭的时间,把书抽出来,坐在案前,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研读。

读了小半个时辰,一郎中开口道:“金庸先生这次的笔法,倒有些不同流俗啊。”

一主事看书极快,已经看完张君宝创立武当,看到张翠山出场一节,恍然道:“原来这书写的不是张君宝,而是张翠山!哈哈,哈哈,的确不同流俗,不过这文笔还是一如既往地老练!”

这些人虽然知道金庸先生与了趣的隔空骂战,但他们并不知道了趣就是左尚书,讨论起来也肆无忌惮。

一人问:“你们说,这次究竟是金庸先生会胜出,还是了趣禅师更胜一筹?”

“自然是金庸先生!”众官员们毫不犹豫站队。一人说:“了趣禅师的确才华横溢,比之于我自然胜出百倍,可我觉得,他的格局是远不如金庸先生的!”

左世爵在走廊上听见,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他下午告了假,挟着书回到左府,立刻把自己关入书房内,话本子也不写了,把一本《倚天屠龙记》翻得哗哗作响,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这破书格局在何处!”

看到张三丰年迈,张翠山出场,左世爵嗤笑道:“张三丰着墨数万字,却又忽然换成张翠山,这般云里雾绕,实在不是甚高明写法。”

然而嘴上这般说,他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下去,只觉得越看越上头,待看到张翠山与殷素素被金毛狮王追杀至岛上,还生下一个孩儿,左世爵忍不住点评道:“进展这般迅速,倒要看看你后头怎么写!”

到了子时,终于看到“百岁寿宴摧肝肠”,张翠山与殷素素双双身死,左世爵瞳孔地震,怒道:“焉有这般写法!着墨数十万字,居然把角儿写死了!太胡闹!太荒唐!”

左世爵放下书,心中安定,喃喃道:“看来这老金也是急了些,一个月里写出这般厚重的一本书,又有多少时间布局?他输了。哈哈。”

左世爵放下心来,倒头就睡,然而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有才,任性!

第二天到了官署,见着手底下人各个顶着个黑眼圈,显然是熬夜点灯看书了。左世爵无所谓,反正待他的话本子写好付梓,这些人就知道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然而,蹲守在报坊附近的家仆,给左世爵带来了不利消息:那报坊整日都在刊印书册,来买《倚天屠龙记》之人络绎不绝,这几天就没消停过。

“这帮人都是冲着金庸先生的名气来的,待他们发现这书大失水准,定然就不会再上当了!”左世爵想了想,交代家仆:“你找些人去人多处引导一二。”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只不过以前是吹捧自己,这一次,是为了抹黑对手。

家仆领命而去。

然而第二天,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来找左府的家仆了。

这些人都是些老手,原本以为这次的任务也是信手拈来,哪知道还没说两句便犯了众怒,被人赶出茶楼。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居然被人认出来多次抹黑倚天屠龙记,被愤怒的读书人们打了一顿。

左世爵都呆了。

家仆哭丧着脸,说:“老爷,现在外头都在说,一定是了趣禅师写不出来,又见金先生写的这般好,所以买通人手刻意抹黑呢!”

左世爵沉默半晌,交代家仆:“取些钱给这些人治伤吧。”

家仆离开,左世爵翻出那本被他拿去垫枕头的《倚天屠龙记》,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连翻换角儿,这金庸还要怎么写下去!”

然而一看,就上头了。

左世爵熬夜看书,精神恍惚,到了官署,人还懵着。待散了衙,他连厨子新近研究出来的清炒土豆丝也不想吃,拿了个白馍,边吃边看。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待左世爵看完整本书,不禁喃喃道:“这个金庸,究竟是谁?这世上当真有我不能超越之人吗?”

左世爵一世自负自恋,忽然遇到此等平生之劲敌,被打击得这般惨烈,只觉得心如死灰,了无生趣。

左世爵有些什么样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顾励是不知道的,他正在为雨季的到来而发愁。

今年虽不会有水患,但运河的大小河道也需要逡梳,他需得选派几人去治水,以免过几年起了水患再来临时抱佛脚。

往常治水,都是太监加朝廷官员共同治水,但是顾励不想让宫廷宦官过多地参与到朝政一事中。他问穆丞相,对治水一事,有没有好的人选。

穆丞相想了想,提议道:“陛下,有一个人,虽然年轻,但是于治水一事上颇有见地。”

顾励沉默半晌,忽然说:“穆丞相,您上次说这话,是举荐傅少阁的时候。”

穆丞相呵呵笑道:“陛下怎么问,臣便怎么说。陛下要治水能臣,臣便举荐人才。”

“这人是谁?”

“此人是太仆寺寺丞,聂光裕。”

顾励:“……哦,又是太仆寺的寺丞啊。”

穆丞相笑而不语。

“这聂光裕于治水之事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聂寺丞虽然年轻,但他祖父乃是治水名臣聂峰。他年幼时便跟着祖父,见多识广。他入仕后,原先是在工部任主事,写过几篇治水的奏疏,老臣找来看过,以为此人深得他祖父的精髓,是个可造之材。”

顾励点头,想了想,问道:“还有别的人选吗?”

“还有一人……”穆丞相沉吟,有些犹豫。

顾励笑道:“丞相为何犹豫不决?这人总不会是已经发配辽东的傅少阁吧。”

穆丞相摇头,说:“并不是傅郎中,只不过此人与傅郎中一样,曾经犯过错,不知陛下可还愿意起用他?”

“这人是谁?”

“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夏星骋。”

这名字仿佛已十分久远,顾励想了片刻,终于回忆起来。这位曾经是王正的党羽,在朝中时与左世爵是死对头,后来顾励彻查王正案,把这人削职为民,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穆丞相为何举荐他?”

“夏御史曾任工部侍郎,景顺十年那次大洪水,就是夏御史临危受命,带人前去黄河边治水的。夏御史……唉,夏御史曾经也是个心怀理想,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啊,陛下提起治水,老臣自然便想起了他。”

顾励想了想,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用夏星骋。他这才下台几个月,若是又起复,朝臣们怎么想,百姓们怎么想?

可是,教他意外的是,过了没两天,他居然收到了一封投书,乃是夏星骋请人带进京城里来的。

夏星骋回了老家开封,近来到了六月,雨水便多起来,夏星骋担心黄河支流要淹开封,特意投书请陛下派人治水,又在投书中写了数条治水良方。

这书信乃是他十多日前便写下的,夏星骋还在信中说,无论陛下派谁来治水,他都愿意协助此人,不求分文报酬。

顾励想了想,便下旨调派聂光裕并几名工部主事前去开封治水,夏星骋全力协助治水一事。

顾励批了大笔的钱,此外还给了聂光裕一个锦囊妙计。这秘方他在焦烈威开拔时也曾给过,那就是水泥的制造方法。

水泥其实挺简单,只需要石灰黏土磨粉混合,煅烧后再和铁矿渣一同磨粉,加水搅拌便可使用。大楚和明朝一样,在十七世纪出已经掌握了成熟的石灰烧制技术,要制作水泥还是挺容易的。

虽然水泥易开裂,筑城墙水坝还需得钢筋,但用水泥填补水坝修补城墙还是没问题的。

他亲自把聂光裕送到城外,盼着他们这一行人能把治水之事做好,不说解决百年后患,能维持黄河十年之稳,也是造福万民的大功一件。

聂光裕骑在马上,带人离开。

妻子他已经托付给了姑姑照顾,也留下了足够的钱财。虽然购买雄阉马一事,计少卿也已经认罪,赖不到他头上,有投名状在手,他眼下是很安全的。可这京城中,还有左世爵那个老狐狸在,他没有施展的余地。

出京治水,虽然凶险,但或许也是他的机缘。

聂光裕回头看了一眼。

这京城,他迟早有回来的一天。

左府。

左世爵已经知道聂光裕出京治水的事情了。

也知道陛下派了夏星骋全力协助治水一事,这几天不少人来旁敲侧击,打探他的态度,看样子是认定夏星骋起复在望。

左世爵倒不在乎夏星骋会不会起复,他的党羽都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别说阉党,就连自己,也已经元气大伤,现如今若说朝廷还有什么党派,那大概就是陛下党吧。

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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