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抚着她鬓发,又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后将人拉到身后,高大的身子挡在姜千澄面前。
阿史那赫连站起身,踱步到沈放面前,二?人相对立站着,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天子冷沉的声音回荡在殿中:“赫连是在做什么?”
阿史那赫连笑道:“没做什么,不过是给昭仪娘娘送朵花,这番红花长在祁连雪山上,是我们突厥族供为神明的花,送给她最适合不过,我们族历来如此,遇上漂亮的姑娘都会把花往姑娘身上扔?你又何必与我摆冷脸呢,是不是,阿卡?”
阿卡,在突厥语里指“兄弟”,赫连如此说便是在与沈放称兄道弟。
沈放眼角眉梢寒气不减。
阿史那赫连说了好一番话,以为能让皇帝放下冷脸,谁想人一个眼风也没给他。
沈放眼神微动,就有侍卫上前来,请突厥族使臣团连出去。
殿中还有?其他族的使臣团在,这一举不亚于一巴掌打在阿史那赫连脸上。
若他真出去了,他脸上还有?脸面可言吗?
阿史那赫连大笑,眼角的疤痕跳动,显得面目狰狞。
他看向姜千澄,姜千澄立马低下雪白的脸颊,整个人躲到沈放背后下,然后踮起脚,红唇在沈放耳畔说了什么。
那红唇张张合合,看得阿史那赫连口干舌燥,一下想起了绿洲里可口欲滴的樱桃。
于是他推开侍卫,又走回来道:“是我的错,我第一次见到昭仪娘娘,手脚难免鲁莽了些?,我给昭仪娘娘道歉。”
他向前弯了下腰,“只是有一事,还请陛下您答应?”
沈放让人先把姜千澄带下去,回?头问:“何事?”
“我想求娶姜昭仪。”
姜千澄才走出去没几步,听到这话?,脊背僵住,眸子瞪大,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
殿中静默了一瞬,片刻后满殿哗然,议论纷纷声。
阿史那赫连腰仍弯着,醇厚的声音缓缓道:“若是您能忍痛割爱,把姜昭仪嫁到我,那突厥甘愿称臣,此后就是大周朝的属臣,但凡您有需要,我阿史那一族断不会拒绝!”
突厥族背靠草原发家,马上功夫了得,连年来征战,西域一众小国对其是闻风丧胆,即便是大周,也在他们手上吃过不少?苦头。
突厥族王子抛出这一诱饵,属实是诱人的很。
一时殿内闹哄哄。
姜千澄脚下发虚,走回沈放身边,看着那络绎胡须的大汉,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阿史那赫连道:“我说,我愿意割部落下面的二?十?座城池,再每年给你们大周贡百箱羊皮,来换取姜昭仪和亲,嫁给我突厥一族!”
这话?好比干柴扔入火炉,一下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二?十?座城池,整整二十?座!
西域二?十?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便悉收入囊中,谁能拒绝?
代价就是一个区区宫妃?
姜千澄头皮炸开,耳边嗡鸣声不断,什么都听不清了,愣愣地看向阿史那赫连,又看向沈放。
他刚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姜千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陛下,他说要我去和亲?”
她浑浑噩噩,胸口喘不上气,只觉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像活在梦中一般。
四周吵闹声越来越大,而沈放却一直未发一言。
他面色沉冷,仿佛在斟酌着什么。
姜千澄看着看着,一颗心快要坠入谷底,
那边阿史那赫连一拍手,一舞女绕出人群,款步走来。
那舞女的腰肢纤细犹如水蛇,扯下面纱,露出高挺的鼻梁,一双褐蓝色的眼睛深邃如海,含情脉脉地望着沈放。
她面部线条柔和,断没有?一般西域人攻击性的长相,妖妖娆娆,妩媚动人,那前凸后翘的身段,更是惹得不少?男人移不开眼睛。
阿史那赫连道:“这是我的十?三妹兰依,随我一道来京,我们突厥族讲究以物换物,陛下将姜昭仪嫁给我,我便把我的十?三妹送给你们,怎么样!”
正说着,那名叫兰依的女子已站到沈放面前。
她眼睛下方贴着的金箔折射出光,露齿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晚就让兰依伺候陛下,如何?保准让陛下尽兴。”
话?语中挑.逗的意味不加丝毫掩饰。
姜千澄攥住沈放袖口,朝他一个劲地摇头,耳畔珍珠乱动,一双水眸布满慌张:“别!”
身后议论声低低的,好似都已经对她的下场盖棺定论——
她再怎么求皇帝也无济于事,一个妃子而已,怎能和西域的城池想比,皇帝也顶多面上推脱几句,之后还不得把她随手送人?
谁会拒绝这样一笔买卖?
姜千澄胸口酸涩异常,鼻尖发酸,眼眶发热,扯他衣袍的手也没了力气。
沈放俯下眼睫,静静地看她一眼,就是这一眼,姜千澄没忍住,一颗泪水夺眶而出滴下来。
“陛下,您别把我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