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大康有挂花灯猜字谜的传统,民间便称呼元宵节为花灯节。花灯节在大康朝这片土地上有上千年的历史,是大康百姓心中最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起先只是百姓们为哀悼去世的亲人寄情花灯,点燃一盏以慰亡灵,到后来朝代更替,花灯节渐渐从祭祀亲人演变成少年少女花灯以赠梦中人,互诉衷肠的节日。大康的花灯节更是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未婚男女在这一日可不必顾忌礼教不必在意矜持,可在花灯节这日将亲手扎成的花灯赠予心怡之人。若心怡之人接受了这盏灯并回赠,则表示两人两情相悦。双方亲眷若不反对,便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换言之,这是除七夕以外,大康百姓心中最为认可另一个情人节。
厚雪未融,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彻骨的寒,但街道两旁的积雪早已被铲除干净。街道上车水马龙,杂耍,高跷,形形色色人摩肩接踵,商贩走卒沿街叫卖。少男少女带着各异夸张的面具,每人手提一盏花灯,嬉笑着穿街走巷。各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夏淳带着帷帽,看不清眉眼。窈窕的身形被厚重的狐裘遮得一丝不剩。只见她一手提着兔子花灯一手抓着少傅的衣袖,跟在少傅的身后东张西望。
少傅今日似乎特地装扮过。金冠玉带,鹿皮长靴,显得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一身玄色绣金纹的长袍外罩一件镶狐毛边儿藏青披风,行走间衣摆猎猎,潇洒又高贵。清隽的眉眼,风神玉骨的模样,一身清列出尘的气质,凛冽不可侵犯,人群中格外的鹤立鸡群。下了马车,他牵着夏淳卜一出现在人前,就叫周遭霎时间鸦雀无声。
周卿玉不适地蹙了蹙眉,不大喜欢街上嘈杂的环境。但回头睇了一眼帷帽都挡不住兴奋的夏淳,难得她会开口要求,他于是只能抬脚先行。
凌云凌风俩绷着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一前一后地隔开拥挤的人群。
凌风一马当先地在前,一面护着两人一面冷着脸开道,以防不长眼的趁乱扰了主子的雅兴。周卿玉不似寻常世家公子哥儿,他自小便自律勤勉,极为难得有这等闲情逸致陪人出门逛花灯节。凌云则紧跟其后,一边拎着糕点面具等琐碎杂物,一边凶神恶煞地隔开跟眼瞎了似的扭脚栽倒层出不穷往少傅跟前撞的姑娘们,顺便被她们幽怨的眼神给瞪穿脊梁骨。
小彩蝶和宋嬷嬷也跟了出来。
宋嬷嬷负责护着夏淳,莫叫不长眼的冲撞了,小彩蝶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夏淳身边,圆溜溜的杏眼儿左顾右盼,正捂着嘴小声地给她讲着花灯节上的趣事儿。
说来,今儿这还是夏淳自穿到古代来破天荒地一次出门行动。
不得不说,人,当真是一种忘性大的动物。见惯了现代全世界各国各种热闹盛典精彩集会魔幻表演的纨绔,在快一年的古代无聊生活的磋磨之下,跟个头回进城的乡巴佬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连小彩蝶给她讲的什么老掉牙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也听得热泪盈眶!
……特么这就是自由的味道么?对不住,太久了,她都快忘记了。
夏淳一面热泪盈眶一面竖着耳朵去听各处的说话声儿。
走着走着,她的人就不见了。
宋嬷嬷不错眼儿地盯着都没盯住,转头人就淹没在人潮之中。她心里一慌,四处张望,前后左右都是人。
少傅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手中还握着刚出锅的凤凰糖画,是方才夏淳瞧见别人在吃非要他亲自去买的。
咔嚓一声将糖画的杆子给拧断,少傅冷冷瞪了一眼宋嬷嬷,这时候没功夫去追究是谁的疏忽,只目光匆匆在人群之中扫视搜寻。
到处都是陌生的人面,四面八方都是嘈杂的声响,没有夏淳的身影。
返回面具摊子沿途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周卿玉的脸色已渐渐发青。
“找!”少傅身上极其锋利的气息铺散开,四周的人立即让开了一个圈儿,“凌云凌风,立即分三头去找!”
宋嬷嬷脸色煞白:“姑娘方才就是在这附近,应当走不远……”
她攥着手,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走得跌跌撞撞:“彩蝶人呢?彩蝶……公子!彩蝶也不在,是不是彩蝶跟着姑娘去了哪儿?”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顶什么事儿?花灯节这日街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那丫头蠢得很,又偏偏浑身是胆儿,见着什么都好奇,周卿玉担心夏淳混乱中被拍花子给拍走。
“一刻钟寻不到人,你便领我的玉牌去京兆尹,封锁整条街。”丢下这句话给宋嬷嬷,少傅别的也来不及交代,匆匆便寻了个方向去找人。
一群人兵荒马乱,宋嬷嬷等不足一刻钟,立即跑向京兆尹。姑娘相貌不同常人,走丢的话,十分危险。
与此同时,夏淳领着小彩蝶站在京城最大的牙行里,听着牙行掌柜的舌灿莲花地介绍京城各大巷子的屋舍行情。
掌柜的说的口吐白沫,夏淳听得津津有味儿。小彩蝶十分迷茫:“姑娘,你是要置办房产么?”
夏淳大致了解了各大巷子的屋舍院落的条件和买卖行情,顺便也了解了京城如今的物价水平和买卖女婢粗使的用人规矩。听小彩蝶问抽空看了一眼小姑娘,一本正经道:“不,我不买,就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