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常定便领着六个人抬着一件油布裹着的长方形物件进来了。
“放这儿放这儿。”常若凝招手道,“当心别砸着脚,慢点儿放。”
一行人缓缓将那物件放在地上,虽是已万分小心,最后脱手时仍是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石板撞击的声音,带着地面都震了震。
常若凝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匕首递给莫远之道:“你自己破开油布看看吧。”
莫远之一头雾水地接过匕首,蹲下去划开了油布,早有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把油布拆开,露出了里面一块黑黢黢的石碑。
那石碑上刻着十几排字,因年代久远了,不少笔画已经破损,碑顶也缺了一角,更带着一股臭烘烘的骚气。
但他沿着那碑上字迹从右往左渐渐看下来,又盯着落款瞧了半天,脸上神色越来越喜,边看边渐渐傻笑起来,最后扭头两眼发光地问常若凝:“这是……前朝石崧所写的碑文?”
常若凝摊手一笑,“我不懂啊。就是在伊犁一个马槽里找到的。”
“那便是了!”他惊喜地一拍那石碑,自己倒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常若凝眼疾手快才拉住了他。
“你瞧。”常若凝一面搀他起来,一面回头对常定无奈一笑,“我说了吧,他看到这破石头,比看到什么金银财宝都高兴吧。”
常定抚掌大笑,“这倒是奇了。凝儿,还是你有眼光,当时我瞅这破碑,被扔在废弃的马厩里当马槽底使,又脏又臭的,坚决不肯去拿。要不是你坚持,我们这辈子也看不到姑爷这么高兴的样儿不是。”
厅中的人群里爆出一阵笑声,莫远之充耳未闻,一站起身便搂住常若凝,吻了吻她脸颊,“阿凝,多谢你。”
“咦……”人群中又有人啧啧出声,纷纷抬手挡住双眼。
常若凝见莫远之高兴,便也跟着高兴,伸手环住他腰,踮脚凑到他耳边道:“少爷您喜欢就好。”
他“嗯”一声,低头紧紧抱住她。
屋里的人当下便看不下去,散了七七八八,都去院子里聊天了。
常定是习惯他二人如此腻歪的,咳了一声问道:“姑爷,你跟我说说,为何看到这块碑这么高兴?让我也长长见识。”
莫远之松开常若凝,看着碑文定了定神道:“这石崧是前朝的书法大家,百年以来,凡读书写字的,没有不仰慕他的。以前四处都有他留下的碑文字帖,可谓是几朝以来,书法上的第一人了。只是此人字写得好,官却当得不怎么样,三次遭当时皇上贬黜,最后更是被发配到了伊犁,当了一个小小的守城门卫。当时之人见他失势,便纷纷烧毁了他的字帖,不敢再临了,侥幸残留下来的石碑也是少之又少。”
他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上那块石碑,低声道,“这块碑上所刻的,应当是他死在伊犁之前留下的最后一篇文了。所以叫《列错帖》,大约是要历数人生错处吧。”
他摇了摇头,似乎深有感触。
“啊哟,那这石碑,岂不是大大的不祥?”常定皱眉道。
常若凝笑着说:“师伯,您觉着不祥,可对他们这种爱舞文弄墨,写字画画的人来说,这碑跟天下第一武功秘籍是一样的。不抱着上床就不错了。”
常定摇头不解,却也不再问了,默默在几边坐下,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常若凝见莫远之一直蹲着看那块碑,便也在他身边蹲下,“远之,这碑如今到了咱们家,一时半会也跑不了了。等找人收拾干净了,你再慢慢看可好?”
他“嗯”了一声,目光却仍黏在那碑文上。
常若凝只好一面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面悄声问,“还有正事呢不是?”
莫远之盯着石碑又呆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