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平日用的水上游一直被个水鬼泡着,方漠胃抽了两下,立刻克制住自己往下想的念头,对旁边的柳煦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喂?!!!”
“噗通”、“噗通”!
方漠本来想说“现在你可以把潭水翻过来了”,谁知这脑子进水的鬼不按常理出牌,方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柳煦拉着胳膊表演了个双双入水,慌乱中他看到对方的表情还相当愉悦。
疯子。方漠想着,在水里瞪了他一眼,甩开胳膊就想游上去。柳煦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又将他拉回来,吐着泡泡道:“相信我,没事的。”
相信你个大头鬼哦!
水里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方漠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一刀刀朝柳煦杀过去,可对方岿然不动,一副镇定自若胜券在握的样子,说实话,在水里漂浮着一片虚无似的环境下莫名让人安心。
柳煦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又大得吓人,一个劲将他往那浓墨似的潭底带过去。方漠起先还挣扎两下,发现这鬼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潭底带,又再三保证没事,也就随他拉着了,省点力气,上岸揍人。
越往下,头顶的光亮越渐消失,快到潭底时已经只余下远远的一圈光晕。周遭冰冷、黑暗、幽静,深处还藏着个死状惨烈的水鬼。昏暗的环境无限放大了想象力,方漠憋气已经有些吃力了,又心中念着不知哪儿会突然冒出个颇具视觉冲击的鬼来,下意识就抓紧了身旁唯一的东西,有些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
柳煦一愣,低头看着反抓住自己的这只手,清瘦修长,幽暗的光线下隐隐还能看见手腕的一圈红痕。他忽的笑了笑,问道:“难受吗?”
方漠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他是个需要呼吸的活人,不难受就有鬼了,有本事你活着的时候也试试?
柳煦手一翻,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奇形怪状的草,不由分说就强硬地塞进了方漠口中,和着一口潭水滚入食道。方漠惊恐地吞下这不明物,连呛了几口水,缓过来后面红耳赤地骂道:“你找打吗?!”
这一骂,却是自己先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脖子。刚刚,他是骂出声了?而且竟然没有再呛水?
柳煦见那草起作用了,拉着他边下潜边解释道:“这草是我刚刚摘的,我正好瞧见了它,叫‘龙屏息’,它的作用就是让人可以暂时不用呼吸,只是效果时间短了点儿,所以我到这儿才给你……我们到底了。”
说话间,脚已经踏到了软绵的谭底。而借着谭底微弱的光线,方漠一抬眼就与角落里一双浑浊凸出的眼珠子对上了,险些没站稳。
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往旁边微微转动,下一刻,有团臃肿的黑影“咻”的用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窜了出去。柳煦冷笑一声,五指虚空地一抓,那团东西鬼叫着扑了回来,摔在脚下的潭底淤泥中,扬起层层泥烟。
方漠只看了一眼又撇过头去,实在太丑了,吓人,眼睛疼。
恰在此时,潭底边缘的黑暗中传来细弱的呼声,夹杂着委屈至极的哭腔。方漠立刻丢下这团丑东西往那边跑去,就看见小石头被水草结成绳五花大绑着扔在角落里,他一见到方漠就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哇鬼医哥哥——!!!我、我、我差点被吃掉嘤嘤嘤……”
方漠心下了然。小石头这些日子被他养得白白胖胖,每天掺着灵药的糕点跟不要钱似的给他吃吃吃,这大水鬼见到一只灵力充沛的小水鬼怕是起了贪念,想吃了他补补。
方漠给小石头松了绑,小石头仗着有人撑腰了,爬起来就气势汹汹地走到大水鬼跟前一跺脚,指控道:“就是他!就是他要吃我!”
“我在水边洗果子,他突然冒出来就把我抓走了!”
“他、他以前还骗过我!”
“骗我抓鬼医哥哥来当替死鬼!害我咬伤了鬼医哥哥!”
小石头的控诉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真情实意,听到最后一个柳煦不能忍了,望向方漠:“他想害你?”
方漠点点头,他本想着秋后算账,谁知道这家伙不要命地自己又撞了上来。
“呵,很好,很好……”柳煦连说两个“很好”,脸上笑着,眼底透出的光比这深潭的水更寒。那水鬼似乎想给自己辩解什么,柳煦并不想给他机会,手中蓦地出现一把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水鬼戳了个透心凉。
这是方漠第一次看到他的佩剑,剑身锋白似雪,剑鞘漆黑如墨,柳煦修长白净的两只手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持剑,腕上的血玉镯子透着红光,配上乌黑的长发与道袍在水的浮力下翻飞,很有那么番味道。
一声哀鸣,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