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万里江山,亦是坐拥无边孤独,似乎是每一个帝王都要遵守的成规,萧恪也不例外。可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有陆青婵在,也许这个王位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接下来的三日,每一个白天都是在路上度过的,赶路到入夜时分才在馆驿休息。萧恪此次出行身边带
的奴才只有有善一个人,有些事只由他自己亲力亲为,而暗处的侍卫们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看样子确实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萧恪没说,陆青婵也没有过问。
萧恪是习惯了行军打仗的人,几昼夜不歇息也是常有的事,哪怕身子刚好些,也并不觉得难捱。可陆青婵却不同,这几日在路上的奔波,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可她是惯会隐忍的,平日里只是吃得少些,也没有在萧恪面前表露出来。
这日吃饭的时候,陆青婵不过略动了两筷子就放下了碗,萧恪看见了就问:“你怎么吃这么点儿?”顿了顿又补充,“像是在吃鸟食一样,难怪你瘦成这样。子苓,再给你主子添点菜。”
陆青婵哭笑不得,忙说:“我素来就吃得不多,吃得多了怕积食,这些已经足够了。”这句话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连竟然忘了用敬称,萧恪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倒也没说什么,可在下一餐的时候,他的餐食还是如常,却额外给陆青婵做了清粥,配了几道爽口的小菜。
看着陆青婵却是多进了些,萧恪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你就该多吃些,长点肉好看。”
陆青婵失笑,萧恪已经挥手让人撤了膳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别像过去似的那么约束自己。咱们再有一会儿就到清江浦了,从这改走水路,再要不了几天就到南直隶了。”
从清江浦改登船,一路经过镇江扬州常州一路行至苏州。走水路就比走陆路安逸了很多,又过了三日就到了苏州,下了船有善轻声说:“天子的行船还要再过三五日才到。”
萧恪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们对我的称呼都要改一改。”萧恪的我说得有些僵硬,众人都点了点头,有善先是对着萧恪叫了一声:“爷。”而后笑着对陆青婵叫了一声夫人,陆青婵脸上有些发热,可看着萧恪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她也只好点着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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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微服出巡,已经提前让人在苏州的城里买了座两进的宅子,朴素低调且又静穆沉古,听说原本是个举人的老宅,里头假山池沼一应俱全,又兼有苏州园林的特点,颇多野趣。外头挂了一个匾额,上头是文徴明的行书,龙飞凤舞写了青园二字。看见陆青婵抬着头看这个匾额,有善笑着说:“这是咱们公子亲笔写的呢。”萧恪一记眼刀飞过去,有善登时便不再出声了。
院子里当中种了好大一颗银杏树,浅绿色的叶子撑起来亭亭如盖,陆青婵穿着浅青色的襦裙站在树下,一片叶子落在她的肩上,衣服上的披帛逶迤一地,眼中万顷烟波,像是明珠千斛都流入她眼睛里似的。
萧恪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竟看得一阵恍惚。有善也在一边儿笑着说:“咱们夫人像是画儿上的人似的。”
苏州城好像比紫禁城更适合她。陆承望是苏州的人,只是在陆青婵出生前举家就来到了京城,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可偏就让人觉得,她天生就属于这。
陆青婵听见动静,下意识转过身来,偏这一回头的风情,就让人觉得像是把整个苏州的柔旎都汇聚到了这一人的身上,离开京城,陆青婵虽然依然瘦得有些可怜,可好像比过去更鲜活了几分,眉梢眼底都带着几分笑,她叫了一声公子,果真是像极了水乡里撑着竹骨油纸伞的美人。
“你换身衣服,随我出去一趟。”
陆青婵讶然:“换什么样的衣服?”
萧恪打量了她一番,憋了很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这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