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久陵眉梢一挑,凝视黑雾,语气渐冷:“噬人窟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人心。”
轻殊还在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一股黑雾突然猛然冲向轻殊的身体,“小心!”她还未作反应,便被墨久陵一把拽离。
轻殊仍在惊愕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雾似是要置她于死地,很快又凝聚起来,撞向她。
墨久陵眉心紧皱,用力将她推后两步,右手幻化出银鞭,迎面对上它。
黑雾散了又聚,就这么打下去也是无穷无尽。
轻殊怔在原地,看他挡在前面却拿黑雾束手无策,又着急又担心,不知不觉又有一股黑雾从轻殊脚踝蔓延而上。
“啊——”
墨久陵听见她惊呼,抽身回头,只见她捂着胸口,难受地伏在地上,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目光冷冷看向那幽深的噬人窟,忽的身形一动。
轻殊眼前一花,人已然被他到了噬人窟洞口,袍袖一拂,大声道:“跟我来!
入眼尽是黑暗,夜似已永无止尽。
轻殊倚着石壁,缓缓站起,唯有腰间碧玉散发着光,映着周围一尺方圆,她只看得清她所倚的石壁,而远处,她什么都看不见。
夜,所能欺骗的本就只是无知的世人。
她太累了,丹田气海之中似有巨浪在翻滚,她使不出一分力,更不要谈什么仙法道术。她只能靠着石壁,闭上眼睛,低低喘着气。
当她阖上眸子,一幕幕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她想起了那密林中温柔却决绝的女子,又想起了那孩子……
画面一转,香炉飘着淡香,萦绕在屋内,是冥楼宫。
眼前是扶渊意味深长的神情……
“这七星溯镜是万年前,青灯道君白隐用尽毕生精力所造,开解过去,方能看破生死。既然你由溯镜所化,也算得上是半个白族后人,往后,你就叫白轻殊吧。”
白轻殊……是扶渊床前,溯镜的镜灵……
“小灵仙!”
忽然,她又想起了那玄衣驭鞭的男人,墨久陵,最后一刻,他们还在噬人窟之外,此刻……莫非已在噬人窟之中……
她悚然一惊,蓦的睁开眼睛,她一声惊叫,也不知她何处的力气,身子突的斜着掠出三丈,碧光更盛,映着一张苍白的脸庞,血自这张脸空洞的眼睛中汩汩流出,绿色的鬼火自那脸的后面燃起,映着轻殊的脸,她赫然发现,这张脸的下面空无一物,无脖颈,更无四肢身体,有的,只是一张脸。
血一滴滴粘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她的心跳似也合上了这节拍,她感觉更累了,眼皮已太沉,她只想安静的睡下,合上自己比铅还重的眼皮。
忽的只听一声清喝。
蓦的睁开眼睛,剑已刺入那张脸上,持剑的人却非自己。
剑气四激,墨久陵一袭玄衣荡的猎猎作响,也将他披在肩上的黑发刮的飞舞而起,剑在那张脸上,那张苍白的脸突的开始扭曲,鼻子眼睛嘴已不知扭做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尖叫,那本已看不出是眼睛的眼睛中突的一声爆响,血激射而出,嘴已张开,血自嘴中漫涌而出,而那尖叫却变得更加凄厉,震人心魄!
剑芒大盛,宛似骄阳,炙烤着那苍白扭曲的人面,嘶的一声,那脸突的裂开,无数血雾自裂口处飞扬而出,而那脸,也伴着那依旧凄厉无比的泣声投入远方的黑暗。轻殊的眼睛早已又闭上,她不敢看,连那声音,也将她听得摇摇欲倒,她甚至想到,她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得如此?怀着那对尘世满腔的怨气!
她不敢想,于是奋力将眼睛睁开,映入眼前的是那张英俊的脸,这张脸上自然没有血,也没有明火,那脸充满了生气,而脸的下面,自然也有脖颈,有身体,有四肢,他收回手中的剑,瞬间变回了银鞭。
墨久陵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皱眉:“没事吧?”
轻殊缓了缓呼吸:“还活着。”墨久陵扶她坐下,从怀中取出个瓷瓶,将三粒丹药送到她手中道:“碧心丹,治伤之药,服下去吧。”
见她狐疑地盯了半晌也未伸手接过,失笑道:“放心,我要想害你用不着下毒。”
轻殊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丹药服下了。墨久陵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她身边盘膝坐下,合上双眼。
轻殊将丹药服下后,只觉一股暖流自胸腹直冲丹田,然后自丹田散入全身,而她丹田气海中激荡的真气也随着渐渐平息,周身的不适似已一扫而光,只是却有一股倦意袭上,她合上眼,静静的睡着了。
墨久陵缓缓睁眼,侧眸看她,她睡着面容,是那么的美丽而安详,宛似月光般皎洁,她的脸美丽的如同白玉,长长的睫毛轻轻盖在眼脸之上。
此刻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她似是睡了很久,等到她醒来,墨久陵已不见,她又忽然想起那张脸,那可怖的脸,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右手不自然的握紧腰间碧玉。
碧玉内有流光轻转,在黑暗中,是唯一的光。青鸾是师父赠的,他说,青鸾火凤自上古时期便是一对。轻殊微微的笑了,碧玉的光,仍静静流转着。
轻殊缓缓站起,环顾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只看得见碧光映亮的三尺之地,墨久陵的丹药确实有效果,她觉得伤痛已好了大半。
轻殊右手扶着石壁,藉着碧光慢慢向前走去,突然,她扶着墙壁的右手突的停了,她似摸到了一个字,心念转处,她将碧光凑上石壁,只见那石壁上刻着一行血一般红的字:“噬魂怖灵,食惊惧之人,化作血神子。”轻殊慢慢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