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开艾迪挣扎中反刺向身后的音叉,收紧双臂,更为用力地钳制住对方。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传来,与凯文秘议时的一个画面,不经意地在脑海中浮现……
---------
那时,凯文正席地而坐,为一只雄性的剑齿洞狮检查骨折的左前腿。看着男人凑上前去,专心地观察、摸索与正骨,“影子”生怕他一不注意,就被痛得龇牙咧嘴的洞狮咬掉了脑袋。
看着对方涂抹草药,取木板固定,他忍不住问道:“你听说过农夫与蛇吗?”
凯文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他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绑着木板,头也不抬地道:“帮不帮在于我,咬不咬在于它,我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的。况且动物被野性支配,却不代表它们就没有感情和灵魂……”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雄洞狮脖颈处的环状鬃毛,随意得就像在揉一只大猫,还亲昵地向它征询道:“你说是吗?”
显然,他并没有将同伴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却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对于这种固执的家伙,“影子”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被骚扰的雄洞狮则喷出一口气,嫌弃地撇开头,表示没胃口。
“算了,随你。反正在我们合作完成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你也一样。”
说到这里,凯文起抬头,对“影子”道:“合作期间,希望你尽量不要伤人性命。”
“嘁。”这样的妇人之仁自然被“影子”嗤之以鼻,他不屑地道,“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你留他们一命,他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说完,看到对方认真固执的神情,他烦躁地道:“再说,你凭什么限制我?”
“就凭我等得及,你却等不起了。”凯文一针见血地道。
“影子”恨不得揍对方一顿,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戳到软肋了——见过“深渊”下的庞然大物之后,他便确定自己活不过第十场生死战了。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开赛之前,逃出这个该死的角斗场。为此他主动与对方结盟,承诺盗取文书……
他确实别无选择。
只是在现实被一语道破后,他还是升起了一股被威胁的愠怒。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不满,凯文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地道:“对我而言,人命是不分贵贱的。如果为了帮你逃离角斗场,而造成诸多伤亡,便违背了我的初衷。”
见对方愿意解释,而非强硬逼||迫,“影子”的心中好受了点。但对于有关“平等”的言论,他不敢苟同:“人命不分贵贱?那你以为角斗场是用来干嘛的?这里视人命如草芥,像个巨型血肉磨盘,将一条条命榨干碾碎化为金钱!你不让我动手的,可能本身就是刽子手,他们罪有应得!”
凯文微垂首,那双湛蓝色的眼,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沉寂片刻后,他重新抬眼,云破日出的双眸重归坚定:“所以角斗场的存在是错误的,我想要关停它。然而无论是你,或是我,都没有审判权。公国需要的不是一两个清道夫,而是公正的裁决与执行者。一味地以杀止杀,迟早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对方的神色清明,令“影子”感到先前的停顿不是在思考,而是陷入了回忆。从最初的不满与抗拒,到如今的几乎被说服,“影子”同样诧异于自身的态度转换,或许这便是推心置腹的效果。
只是他仍未放弃口头上的坚持,嘴硬地嘀咕了一句:“你这是在拿对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
听出对方只是在抬杠,凯文挑眉一笑,狡黠地道:“那说明我将你看成了自己人。”
“谁那么倒霉,要做你的自己人。”
---------
不满的嘟囔犹在耳边回响,手中便多了条垂死挣扎的人命。
时至今日,回想起凯文那外柔内刚的作风,“影子”在牙痒痒之余,也生出了三分佩服——对他人一视同仁,对自己却不留退路,他做不到。
这么想着,手上的劲力倒是先松了两分,在气绞中失去意识的艾迪颓然滑倒,长柄音叉跟着摔落在地,被“影子”泄愤般一脚踢远。
他才不是被洗||脑了,他只是看在某人言出必行、徒手上场决死,为自己拖住狂战士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妥协一下。
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