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年加入梨雪堂,一路成为梨雪堂长老,最后……”
萧瑶象打断他:“经常穿一身紫衣服那个青年人?是不是明修把那枚‘临灾’送给他的那位?”
陆北泽点头:“正是。”
萧瑶象面无表情:“那我知道,你继续,祁策怎么他了?”
“……”陆北泽想了想,道,“祁策背地里做了些不入流的事,使了小人手段,被公孙知道了,恨极气极,再加上祁策有意刺激他,怒火攻心。”
萧瑶象像是意料之中地哼了一声:“早料到了,像他这种人啊,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的语气实在过淡,饶是陆南川,也分辨不出她这话里到底是讽刺讥嘲,还是感叹痛惜,或是仇恨得报,抑或痛苦难受——萧瑶象就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看什么都看得不入眼不入心。
陆北泽继续道:“萧姑娘还想了解些什么吗?”
萧瑶象摇头:“不必了,这些故事,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套路——我来和你说说我阿姐的故事吧。”
陆北泽凝眸,知道这位“阿姐”,很有可能就是萧楚歇。
“我阿姐也有一条白绫,是用那外面天蚕丝制成的神武。不过,用白绫的仙子多着呢,萧家当年因为阿姐用了,也风靡一时,几乎人手一条,所以你当个故事听就好了。”萧瑶象音调毫无起伏,平铺直叙,“她天赋很高,单论医术,没人比得过她。然后有天,她想不开,非得出去历练,一去不回。后来家中长老外出找寻,没结果。”
陆北泽问道:“冒昧一问,你阿姐……唤作何名?”
萧瑶象瞥他:“萧芙,我名萧离,是小时得了这瑶象,久而久之,身边人都喜欢这么唤我罢了。”
陆北泽点头,又道:“那……萧芙姑娘是失踪了吗?”
“九天之乱死的弟子不少啊……”萧瑶象眸光微闪,难得从她眼里出现了一抹堪称讽刺的神色,“可从来没有哪个弟子,有过阿姐那种待遇。除名、封消息、除族谱、不准再提。”
陆北泽心中了然。
怪不得……
“怪不得这萧楚歇也算是天赋难得的弟子,失踪丧命,竟然后来一点消息都没有。”陆南川的声音在陆北泽耳边响起,“不过萧家干什么要除名她?”
陆北泽也奇怪,便问:“为何除名?”
萧瑶象淡声:“我哪里知道,我当时年纪小,家里人什么都不和我讲。后来所有一切被抹去,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到几个庶姐嚼舌根的时候倒是提到过,好像是说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家族蒙羞了吧。”
陆北泽本来已确定萧芙就是萧楚歇。
听到萧瑶象最后一句话,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让家族蒙羞”这五个字听起来怎么……
“她该不会是因为和男子私通,才被除名吧?”陆南川诧异,知道陆北泽绝不会问这种话,代他问了。
萧瑶象反问:“我哪里知道?”
陆南川:“……那你还说什么?”
萧瑶象拂袖起身:“都说了只是个故事。听完了,两位可以走了。”
陆北泽也起身,声音清冷如玉,道:“萧芙姑娘或许是被误会,萧姑娘也不必伤心……”
“我哪里伤心了?”萧瑶象负手在背,出了屋子,“我觉得阿姐她啊,蠢死了,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请吧二位,我还要去采药,不送你们了。”
说着,她挥手一抬,三座象石消失,方才那坐骑小象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皑皑白雪上。
萧瑶象上了象背,头也不回地重入树林里了。
***
“你怎么看?”陆南川问道。
高处寒风萧瑟,陆北泽立在一夜霜上,驭剑前行,气流湍急,他却站得稳稳当当,如履平地,衣袂被风卷起,一派仙风道骨、清冷出尘。
陆北泽道:“不确定。”
他沉吟道:“本来我已经确定了萧芙是萧楚歇,但萧离最后一句话……”
陆北泽摇头道:“我不敢妄下断言。”
陆南川化作魂体跟在他身边,不轻不重地站在他身后,像是想要揽住他腰身一般,道:“她故意说的。让家族蒙羞……呵。要是萧楚歇被凡人割而食之的消息传回去,哪个家族敢让别人知道,自家出了个这么蠢的弟子?”
陆北泽一震,侧过脸,长睫簌簌。
陆南川看得心痒,干脆一环住他,将下巴往他肩上一搁,懒洋洋地道:“这种事,在寻常修真人眼中,可不就是蠢嘛。陆礞,你别把别人想得太良善了,萧家肯定会捂住萧楚歇死因的,这种死法,哪里有战死来得有荣誉?你难道不觉得,讲出去会让人耻笑吗?”
陆北泽身躯有些僵硬,也不知是因为陆南川的话还是因为他铺洒在自己颈窝温热的气息,就连一夜霜也不安分地轻颤一下,才勉强稳定。
他转回头,看着前方,道:“那你会笑她吗?”
“不会。”陆南川不假思索,陆北泽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下意识地道,“她按照自己心意做事,活得纯粹,我笑什么?但是……”
陆南川顿了顿:“不可取,我不赞同她的做法就是了。世间魑魅魍魉太多,既笑别人做不到,又笑别人做到了,还笑别人做事不是按照他们准则而为,以为自己就是祖宗王法,容不得一点出格之举,看不下偶尔离经叛道,不是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