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牧野和陈楚。
打回到京都,陈楚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原本他就是被太子临时点兵派去跟着苏世子出巡的帮手,一路上兢兢业业、事事尽心,除了聊城遇袭隐瞒过苏世子会武外,可以说真是一颗丹心向东宫。后来苏世子会武的事被世人传开,陈楚终于松口气,觉得自己既全了苏牧野的救命恩,也放下了对太子隐瞒实情的愧疚心
但铁打的纨绔,流水的兵,回到京都后太子就叫他说了一次似是而非的话,竟再也没有找过他。陈楚开始还自己解心宽,定是太子殿下政务繁忙,才没空理会自己。怎料,前几日从同僚那里听到,太子隔不了几日就要叫上两三位寒门能臣小聚一番,小聚的内容并不多出彩,聊聊诗词、谈谈文理。可越是这样不出彩的小聚,越能看出谁是太子心腹啊。
陈楚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行事可能、大概没让太子满意。他暗自闭门思过,想破头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索性直接登门求见太子,想死个明白。
太子当着他的面说的话、态度全部无懈可击,然后继续不搭理他。还是同僚一句话点醒他,别是太子本身就非常不满苏世子吧,没见陈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参苏世子么。太子和苏世子,大概率面和心不和。
啊,原来如此!
陈楚茅塞顿开,捶胸顿足,拔腿要去找太子自陈忠心,又被同僚拉住。
同僚暗戳戳问陈楚,苏世子为人到底如何。
这话可是不好回答。
须知,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来自国朝四面八方,家里几乎都是一穷二白的平头老百姓,个个均苦熬数年才得以考中入仕,在朝中无根无基,就像那浮萍一般。大家伙求的无非是国家安定、乡里富庶、政途稳当、族人荣耀。
这些的基础是找到一个光明正确的方向,东宫太子固然是正统,可他们也常常在心里犯嘀咕,今上对储君的态度着实暧昧,不太看重,绝不轻视,不过分干涉、更不理流言,但对二皇子和三皇子,却非常上心。别看今上各种不满意二皇子,成日揪二皇子、三皇子骂一骂,若不是私心在意,哪里会花心思瞅。
最容易揣测出上意的几个地方之一就是宗室表现,其中苏国公府世子简直太耀眼了,他一肩靠冯氏皇室,一手握苏氏,又是二皇子伴读,跟南平王世子、三皇子走的还近,他的一些做法,简直可以被拿来作为上意范本分析。
借着出巡的机会,陈楚得以和苏世子搭上,到底是福是祸,真不好说。所以同苏世子话都没咋说过的同僚等不及想在陈楚这里淘些“实在货”。
陈楚摸摸鼻子,寻个借口搪塞过去,转过脸搓搓手,也不着急再去找太子了。
不等陈楚有动作,苏牧野递上帖子,要宴谢他,这如何不让人惊喜。
作为被监视者,回来还知道感谢一下自己呢,那用了自己的人,却翻脸不认人,不得不说,陈楚的自尊心被狠狠划道口子。
这也是为何苏世子迟迟未到,陈楚也没着急离开茉雅居的缘故。他意识到这场见面很可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两人坐下寒暄,彼此试探。陈楚的想法比较简单,他想问问苏世子对于几位皇子的看法,但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直接问,他就敲边鼓,从东宫花草到二皇子求道,再到三皇子的勤奋刻苦,方方面面、边边角角,都被他拿来当作闲话聊。
苏牧野没着急,悠然自得地打着太极,他早已摸清陈楚的处境,掐着这个时间叫陈楚出来也是他的算计之一,太早陈楚对东宫还未死心,太晚搞不好会彻底灰心,直接退到第三阵营——左右不靠,冷眼旁观。
一时见苏牧野不说话,陈楚沉不住气了,他朝苏牧野陪笑:“出京一路,许多地方都对世子多有得罪,还望世子大人海量,不跟我计较。我家中三代才出了我这么一个当官的,许多事实在没人教。”
也不知苏牧野在想什么,眯了眯眼睛往后一仰道:“陈大人性情直率、心怀天下,好似一块璞玉,现在缺的不是雕琢的手,而是识货的眼。”
陈楚心里一动,忙抬头望去苏牧野,谨慎、仔细地品读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
苏牧野猜到陈楚犹疑,因又笑着道:“金无足赤,犯错不可怕,怕的是知错不及时改。人最难的,便是看清迷雾背后的航道。”
话中有话,浅白又不那么含蓄,陈楚到此时已经搞懂苏世子意图,但对其到底站队哪位皇子,还是有些迷糊。
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玄机,就听到了隔壁飘进来的声音,有人在念一首诗词。
一首花间派旖旎闺怨小诗,不太常见,却也算是花间精品。
就是不知何故,听完这诗后,苏世子脸色一变,放在桌上的手震得一动。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雅间里静的都能听清隔壁的笑谈之声。
原来是一位公子袖中藏着心爱之人写的纸笺,被友人无意发现念了出来。陈楚摸着鼻子笑着调侃:“春闱日前,学子们在京苦读,聊以情诗寄情还真够雅。”
话音才落,就见苏牧野脸上突地诡异一笑,绽开了一朵惊艳绝伦的花:“呵呵,是啊,苦读还有空在这里读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