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野黑眸闪耀,抬头看,所有盯着这边的人都不能承受苏世子凛然目光,纷纷或低头、或扭头……他贴去叶凤泠身侧:“没有人看。”
叶凤泠:“……”
另一边,褚亮念完提前准备好的催妆诗,激动地看着纨娘被石头背出来。时下风俗,新娘子出门,要由家中兄弟背出,送上花轿,纨娘没有兄弟,石头自告奋勇,承担此职。
唢呐吹奏,锣鼓敲响,大家热热闹闹送纨娘上了花轿。褚亮骑上高头大马,扭身朝叶凤泠抱拳行礼。
叶凤泠笑语莹然,颔首致意。
目送一路远去的红色,叶凤泠心中莫名有些伤怀。苏北城樱花盛开,宛若烟霞,垂柳嫩芽初萌,随风摇摆,她的身边,有人离开、有人远去,有的人再也见不到,有的人也不知还能见几面。
苏牧野立在她身旁,感受到她情绪低落,极快地握了她手一下,在她翻脸前,快速低声道:“十万两,走漕运,你想要多少?”
叶凤泠眼角一跳,忍不住瞥一眼立的不远的大房几人,脸上神色微动:“嗯?”
苏牧野双眉舒展,露出灿烂笑容,引叶凤泠到角落。
人一少,他贵公子的形象顷刻被做坏嘴脸取代,“昨夜怎么睡得那么晚?想我了么?”
满口调笑,一手已迫不及待握去她手腕。
叶凤泠快吓死了,不远就是人群,他偏要在这里……
“什么十万两?”见甩都甩不掉那讨厌的、摩挲着她手腕、并不断向里的手,叶凤泠红着脸开口,她想,速速说清,好速速离开。
“胡府出十万两,走漕运,你要不要?”苏牧野莞尔。
叶凤泠惊又不惊,当时洗砚出头说能跟漕运司的人搭的上话时,她就知道这事不会简单,现在看来,胡府又要刮一层皮下来了。
对于叶凤泠而言,她的目的很简单,胡德宝跟大舅母合谋算计她的含香馆,那她就要让胡德宝放点血。从下定决心教训胡德宝及四个变节掌事开始,她就开始布局。
她的计划,一共分三步。首先,找黑市花银子把四个掌事的孩子借出来一用,同时偷换掉四个掌事手里胡记钱庄的银票,那是胡德宝同他们串通勾连的联系。等孩子们被送到胡府郊外庄子上放好后,她就等着四个掌事自己跑去告状。第二步,四个掌事打听到有人看到胡府下人掳孩子后,跑去公堂上跟胡德宝狗咬狗,自然而然牵扯出含香馆被做空一事,褚亮登场推波助澜,敲定胡德宝和四个掌事的罪。第三步,胡府香料车意外失落,需要重新凑齐香料,她提前买尽周围小城及苏北城所有茅苍术,坐等胡府找上门,一次性让胡府出血。
牢狱、银子,里子、面子,都有了。
实际上,三个步骤下来,还是有一些出入,比如,苏北城里不光出现胡府下人掳孩子的谣言,还出现了童谣;比如,王良品忍住不去公堂上指正胡德宝;再比如,洗砚横插一嘴,提出漕运解决香料运输。
前两个虽和计划有出入,也顺利走过来了,现在关于漕运一事,叶凤泠心里有些不安。她的不安,源自对苏北皇商被截整件事的不安。苏牧野到现在也没告诉她,为何会留在苏北这么久。还有,苏牧野口中“用香料的人有问题”到底具体指谁?
这些都像一团团迷雾,于她眼前身边浮动,她能窥中零星端倪,却始终猜不到迷雾背后的真相。最可怕的是,她怀疑苏牧野也在猜测中,不然以她对他的了解,应不会如此有耐心。
现在苏牧野问她要不要十万两,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了。茅苍术赚来的十万两足够她弥补含香馆的亏空,还能有大量结余。
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不贪,苏牧野趁叶凤泠失神,用另一只手挂了她鼻子一下,换来叶凤泠不满的白眼。
两人自以为在角落里无人注意,或者说是叶凤泠掩耳盗铃地觉得大家没人瞧这边,看不清苏牧野宽大衣袖下不老实的手。然而柳府诸人,无一不在关注着。
众人只看见苏世子散尽一身高高在上的世族气势,嘴角始终噙着宠溺微笑,加上眼角眉梢流泻出来的柔情,令他整个人亲和起来。他笑容宛如日光般灿然,俊美容颜在疾速后退的日光中熠熠生辉——原来苏世子温柔起来是这样,原来苏世子对阿泠是这般喜欢!
柳三小姐羡慕极了,同时心有失落。从听说叶凤泠能回来,她就偷偷在心里想,如果阿泠能嫁回来,嫁给二哥,该有多好。可是她也明白,凭自家的情况,这门亲事实难。娘亲都专门叮嘱自己千万管住嘴,什么都不准说。现在看到苏世子和叶凤泠的形容,她悄悄看了眼发呆的二哥,心里默默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