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同柳氏,在苏北城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他们一个纵横商界,一个耕耘诗书,直到柳绰母亲在苏北为长孙仓促定下胡氏的长女。当时柳绰还没有归乡故里,一门心思扑在功业仕途上,也没将母亲和妻儿接到京都,得知母亲欲同同城胡氏结亲,没多想,含混应着。
等他反应过来时,母亲已经换了庚帖。令人颇感莫名的是,大儿子没有读书的天分,配个富家娘子,还算般配。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柳绰归乡后被打破,柳府无人在朝为官,胡府的生意却滚雪球似的越做越大,后来还成为了皇商。别人或许感触不明显,柳府大夫人胡氏最为失衡。尤其在意识到二房两个儿子肉眼可见的即将步入仕途,自己夫君和儿子都无缘官场,只能掌掌家族生意,她的心态崩了。
当看到柳绰为叶凤泠出钱出力经营含香馆,她的不满情绪到达顶点,只觉公公偏心极致,不光偏心老儿子,更偏心闺女,没见闺女被嫁到了京都世家么。
心态一旦变化,许多事的发生也就顺理成章。胡氏找到自己弟弟,由弟弟出面,暗中用计捣乱含香馆生意,临危之际出手相助盘下含香馆,再私下转到小胡氏手里,这样一来,胡府里子面子都占全,她在柳府的腰杆儿也更硬。
本来,叶凤泠一回来,胡氏要跟弟弟商量一下的,她也怕叶凤泠发现闹出来。可谁料苏世子也来了,胡氏日日忙着收礼和迎来送往,喜不自胜,竟把这件事忘去脑后,这才让叶凤泠逮个正着。
叶凤泠唇角讥诮笑意一勾,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挽上捧着新鲜热乎酥烧饽的柳三小姐,朝柳方泉露齿莞尔,心中疾如风,面上徐如林,施施然回到柳府。
至于王良品和石采风,都被她以已经下毒为由,勒令闭门家中等她解药。
翌日清晨,褚亮带着一份状纸,敲响了苏北城府的堂鼓。
苏北城府尹才从小妾的床榻上爬起来,幕僚已立在门外,神色凝重。
府尹了解完始末,要叫人去唤王良品、石采风和胡德宝等人,幕僚拦住:“大人,此事要慎重。”
府尹不明。
幕僚:“胡德宝同柳府是姻亲,又是本地皇商,今年运送赴京都的香料刚刚启程,这个时候,怕是不宜闹出别的事。”
柳府里现在住着苏世子呢,那位可不能得罪。
府尹了然,将此案件压下,转身又爬回床榻,继续酣眠。
柳府里,叶凤泠盯着褚亮问:“这案子没开堂,没有什么说法么?”
褚亮摇头,他道:“花钱偷偷问了个衙役,说是碍于柳府和胡府皇商一职,被压了。”
被压的案子,再翻出来什么时候审理,可就完全看府尹心情了。
叶凤泠眯起了眼。
今早,她差柔兆和月麟两人去全城其余四家含香馆逛了一圈,只有两家还是她离开时的经营样子,另外两家掌事也已倒戈,也就是说,六家店面里,四家都被收买了。若不是她回来发现,恐怕真的要给含香馆“收尸”了。
来不及懊悔,叶凤泠有些为难,如何跟外祖父说这件事呢。不说是不可能的,可要不要说出来大舅母全在叶凤泠一念之间。
叶凤泠很有些投鼠忌器,若让她完全不追究,肯定也不行。
“掌柜的,得赶紧定下如何处置这四个掌事。王良品和石采风都暴露了,虽说一时半会儿不敢跑,但时间一长,说不准。另外两个万一听到风声……”褚亮提醒。
叶凤泠点头,褚亮的担忧正是她的担忧。杏月姬效用也就三四天,她起身去找外祖父。
不出叶凤泠所料,柳绰听完此事,惊怒交加,直接掀翻了腿上敷着的药,气的在屋里转圈摔东西。叶凤泠忙劝外祖父,说她明面上不想追究大舅母,但还是要教训下胡家,杀鸡儆猴。
来书房的路上,她已经想清楚,大舅母这边她如实告诉外祖父,这样万一将来再有什么,也好有份背书。苏北府那里压着案子,说明白道这边行不通了,她就从黑市入手好了。
叶凤泠劝完柳绰,听着他胸口呼噜呼噜的声音,也不说话,闷着头一心一意计划着。
柳绰气过后,暂且压下心底失望和愤怒,黑脸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他看得出来,外孙女八成已经想好了对策,若是从前,他还可能放手叶凤泠锻炼一下,不闻不问。可昨日他亲眼看到苏世子同外孙女相处,心知青年儿女正是情浓时,估计难以分开,这种情况下,外孙女如何做就很值得思量了,搞不好苏世子再插手进来,连累柳府事小,拖两个孙子后腿事大。
春闱前后,柳府不能出任何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