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眯着一只眼打量柳绰,吧唧吧唧嘴,道:“你这两条腿不难治,难的是药引。”
柳绰没开口,一旁柳方泉忙问药引是什么。
名医目光在屋里一扫,懒洋洋开口:“那东西早没了,说出来也就是让你们听听。桫椤,听过么?”
正为柳绰捏着肩膀的叶凤泠,闻言手颤,登时抬头瞪大了眼。
柳方泉挠挠头,桫椤是什么玩意,一种草药么?
名医嘲讽:“我就说,说了也没用……”
“只要有这个做药引就可以?”那个进门就立在人影后的小姑娘出声问道。
随着她开口,苏牧野目光一闪,忍不住望去。
粉蓝色细绸夹袄,裹着她婀娜腰身,如墨的丝丝长发衬得脸色愈发雪白,眼底隐隐带着青色,同他对视上时,清澈水漾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措,被勉力控制住。
他望着她,望了又望,根本不舍得挪开视线。两日里,他几乎没有停止的思考她说的话,心里苟延残喘的清傲和坚持,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冰消雪褪。
这种感觉让苏牧野有种丢盔弃甲的羞赧狼狈,仿佛同他一直以来坚信的“胸有成略、行不苟合”相违背。在他有限的二十多年生命中,除了年幼时会听听祖父祖母的话,再无人能让他如此费心反复思量、辗转反侧。
现在凝视着眼前人,他变得愈发坚定,他喜爱她,就像自己早晚也会死亡一样坚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可以明媚、可以张扬,怎样都可以。但自己只要望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如此跋扈无状、肆意妄为的情感,无人能挡,让他欢喜让他忧愁,更让他不得不为她改变、妥协。
他从没如此迁就过一个人。
“对,给我一丁点,我就能配出治这腿的药。抹三天,保管药到病除。”名医嚣张又狂妄。
“既然如此,你先把方子写出来。”一道声音抢在叶凤泠开口前,横插一杠。
名医扬眉,恶狠狠瞪苏牧野,砸吧两下嘴,没敢呛声,不情愿地写出药方,气呼呼地背着手出门了。
苏牧野好似看不出见叶凤泠脸上欲言又止,在她伸手够药方之前,先她拿起,递给柳方泉:“还望柳二公子尽快将除了桫椤之外的药准备齐全。洗砚,你陪着二公子一起去。”
颐指气使的语气让冷眼旁观的柳绰更加不喜,但他忍耐着,没说话。
待书房中只剩下柳绰、叶凤泠和苏牧野三人时,苏牧野朝柳绰道:“柳公,我有一事不明,能否同叶三小姐借一步说话。”
然后,只见他目光如电,扫向了叶凤泠:“叶三小姐,不知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
叶凤泠愣了愣,下意识的瞄柳绰。
柳绰见她如此,冷冷哼了一声:“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讲,还要避开人。”
苏牧野悠悠一笑:“番波斯国走私一案要事,叶三小姐是涉案人员,柳公,你看?”
言外之意,此事乃朝廷公事,不得被不相干的人听到,至于“不相干”的人,只能是柳绰了。
柳绰目光凌厉、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牧野半晌,看他一直从容微笑,不卑不亢又分明清楚自己不能拒绝他。
气氛不可控制地僵硬起来,苏牧野维持着笑容,不动如山。
柳绰心中气恼还尴尬,扶着桌子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叶凤泠见状,小声哀求:“外祖父……”
柳绰到底不忍外孙女难过,侧脸冷哼:“速速说完,我要考你的文理。”
“嗯。”叶凤泠一脸乖巧应下。
柳绰见她这副自以为乖巧的模样,脸皮一僵,苏牧野也有点哭笑不得——两人俱是一个想法,也就自己能一眼看清她的伪乖巧了。
叶凤泠跟着苏牧野来到书房外,苏牧野情知不能得寸进尺,万一真把柳绰气坏了,伤心的是叶凤泠,救场的还得是自己。他停在院中长廊拐角、从书房的窗户正好能看清的位置。
低头看她,见她也是垂着头想事情的样子,心里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