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梗着脖子立在房间门口,僵硬地朝向师傅笑了笑。天知道,她当时没想那么多,苏牧野要了,她就给了。再说,苏牧野根本没给她提出疑问的机会,干净利索地让她睡过去了啊。
气得使劲跺脚,叶凤泠进了屋,坐下,胸口还在起起伏伏。
月麟见小姐气得脸色绯红,忙为叶凤泠端茶倒水,忙前忙后。见叶凤泠脸上怒色褪去,月麟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回苏北啊?”
叶凤泠眨了眨眼睛,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明天你就收拾行李,咱们这就准备启程出发。”
月麟被叶凤泠突如其来的雷厉风行吓坏了,她懵懵地:“不不需要告诉苏世子么?”
在触及一道气恼至极的目光后,月麟惊觉自己踩到了老虎尾巴,忙三缄其口,躲去一旁叠衣服。
这厢叶凤泠因为苏牧野又气又恼、又恨又怪之际,洛水之畔,季阳同王琪师兄妹正在月下谈心。
万籁俱静,薄雾缭绕,月光下的洛水,古朴而柔美。
季阳推着王琪,望着默默流去远方的粼粼波影,眸色空茫如寒月。
“师兄,还是不想回千毒岛么?你可以带着向小姐一起,我……并不介意。”王琪轻声道。
季阳停下脚步,绕到王琪轮椅前,衣袍微动,席地而坐。
“小琪,我不回去,不是因为天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懂,看来你还是没有懂。”
“当年我离开,师父怎么跟你说的?”季阳问道。
王琪眯着眼,想了半晌,道:“困于情爱、弃明投暗。”
“呵呵,”季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老头,如此诋毁我。”
他手支在膝盖上,温文尔雅笑望王琪:“若我说,师父并未拦我,甚至还鼓励我,你是不是不信?”
“怎么可能?”王琪惊呼出声,她的印象里,师兄离开后,师父没有一日不再咒骂的,口口声声叫师兄“小兔崽子”,还说师兄“不堪大任为了个女人就丢下数十年的积累,把他们一老一小抛去脑后”……
完全不同的角度解读出乎意料地从天而降,砸的王琪有点懵,她呆呆的:“那……那你为何这些年都不回岛看看。你忘了我和师父么?”
季阳一笑又一悲:“因为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忙啊。我和天歌去到京都,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度日艰难。我又凡事不管的性子,天歌着实受了很多罪,我们的女儿……也……也已不在了……”
说到女儿,季阳心中一痛,他站起来看向远方,半晌都没有说话。
夜的深处,月色朦胧,灯火憧憧,远处有无数渔火点点,优美静寂有如画卷。
他想起了这十年发生的诸事:离岛前夕,师父讥讽,却给了他五十两银票,告诉他不混出点名堂,不要回岛。年少轻狂、一身孤傲,自己一门心思往前冲,忽略了身边人,酿成妻离子亡的悲剧。
至此,他再无回岛的心,就连治香,在他看来,也比不上月美人团圆,只可惜,他的芙儿,再也回不到他和天歌身边。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不可逆转、无法回头。
然而明天又是不一样的命运。
人要向前看,向着未来走。
季阳回头看向王琪。记忆里的小师妹,虽然不在意外貌穿着,但也算质朴纯真,而现在……困在昨天,困住的不光是快乐,更是自己的心。
送王琪回屋后,季阳推开房门。
屋内烛灯一枚、轩窗洞开,冷寂身影伏于书案烛光前,津津有味地读着书,他脸上浮起笑意。
从背后环抱住向天歌,季阳垂首埋去她身上。
“跟小琪谈完了?”向天歌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身。
“嗯,小琪明日就要回千毒岛,送走她,咱们就去江南。”
窗外树叶儿沙沙作响,两个人静瞅庭外夜色,轻松自然一如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深伉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