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筠心思恍惚、呆若木鸡。
彩殿盈然,香气转浓,五彩琉璃珠上垂下的几条红缎,静默无语地看着满堂寂静。
一直沉默地被自家二叔捉在身边的陆羽筠正咽下苦涩不甘之际,察觉面上降临了一道森森目光,忙打起精神,注视目光来源。
高台之上,锦衣公子淡漠望来,目光中几多意味:有讥诮、有嘲讽、还有一丝“不过尔尔”的无谓调侃。
“哄——”的一声,陆羽筠脑海四散炸开,他的脸上升腾起滚滚红晕,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来的莫名其妙,旁人无法参透,当事人甚至不用言语,就能感知。
被苏世子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讥讽刺激,陆羽筠才被陆家二叔劝服的心又一次腾腾乱跳,如同淋了热油。
他摇摇晃晃向前一步:“可叹诸位还都自称香道捍卫者,关键时刻,这般贪生怕死、痴迷钱财的嘴脸,不觉令人憎恶么?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的雅洁高义在哪里?朝搴毗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的我心自由又在何方?治香者,首先要自我涤清心中污浊,才能手点香盘、指拂香汤。此刻所为,对得起心中的香道么!”
字字句句、鞭挞人心。
陆羽筠一股脑儿地脱口说出心里所思所想,等他说完,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青又一白。耳中传来的吸气声让他渐渐恢复冷静,心里一紧,暗道:坏了,逞什么英雄呀,自己的人生目标不是活得久一点、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么!还有家中的娘亲和爹爹……
他忍不住撩目再次望去高台,不想正撞上苏牧野诡诈眼神,那眼神里有赞赏、有估量,更有一抹不怀好意的得逞兴奋。
陆家二叔脸色煞白,拽上陆羽筠,就要向仁者鞠躬道歉。陆羽筠梗着脖子不低头,气得陆家二叔扬起胳膊要揍他。
仁者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角,不屑成都陆家的反复作态——软骨头偏耍姿态,和当婊子立牌坊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此刻,变故突如其来。
说时迟那时快,场上数人面部蓄势待发。
众人正沉浸于陆家的叔侄“别扭”大戏中,几个人影飞身跃起,大家全部呆滞如坠迷雾。
苏牧野身后的江湖侠士们像弹簧一样跳入劲装大汉之间,身形如幻似影。
与此同时,高台案几上无人动用的茶水束成一缕飞向了仁者这边,顷刻之间,数盏茶水发出“兹兹”响,一束连一束砸向仁者周围几人。
只一瞬间,苏牧野右手再次拍向案几,左手掌风切向了仁者所立之处,他似散落烟火一样拔地而起,在半空飞旋翻转,落在凛凛水波之上,足下不泛一丝涟漪。
衣襟翻飞、姿势优雅。
苏牧野双眸牢牢锁紧仁者,同时于纷乱中冷冷喝道:“开始了!”声音寒冽响彻云霄,一些原本立于一侧、意为“屈服”同意合作的江湖人士,在这一声断喝下转为清醒,顷刻间起身迎战,挥舞着兵器、手握毒物,朝劲装大汉、仁者、谭绎他们这群人围拢上来。
仁者赫然变色,躲避不及苏牧野的从天而降,生生受了一掌,他不容细想,八步赶蝉跃向一旁,同苏牧野抗衡过招。
仁者周围的几个人,没有他反应迅速,眼见一道道晶亮的茶水全然洒到身上,“嘶嘶”数声后响起嗷嗷乱叫。佟掌柜、向老爷等人身上、手脚冒出缕缕黑烟,衣服片霎露出了几个形容龙眼般的窟窿,汩汩冒着血水。
者者居神秘掌柜、雪毒山药神这些有武功的,硬着头皮飞身迎战。
场上又一次陷入混战。
此时此刻,在场之人,拢共分为四拨——以仁者、谭绎为首的萨瓦克们,以苏牧野为首的朝廷及其下江湖侠士,拒不同流合污中了万里噬魂香的“头铁人士”以及被迫同意加入萨瓦克合作队伍的“沉默者”们。
随着苏牧野的一声喝令,“沉默者”的数量又被削减,很多“沉默者”如雨后春笋一样蹦起围攻萨瓦克。
剩下为数不多的“沉默者”们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
倒在地上、身中万里噬魂香的千毒千佛手王琪原本沉默,突地奋力大笑:“无知鼠类,还不如活今日没明天的濒死之人,可悲可叹呐!”
“前辈说的是,妄他们还自诩江湖名门正派,闹了半天成天就想做那私通蛮夷、鸡鸣狗盗之事。”白灵浑身软绵绵倒在纨娘身边,极快地接上王琪的话。
“哼,这样偷偷摸摸活着赚……赚再多银子有什么意思,要是我,还不如拼一拼,到了阎王那里还能说一句: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白奇愤愤不平。
……